绣玥一直在延禧宫西偏殿苦恼着, 正月初九,要送什么生辰贺礼给諴妃。
今年刚好是諴妃的四十寿辰, 送便宜的东西, 拿不出手……送贵重的贺礼,她又舍不得。
银钱没有,就只能在心意上下点功夫了。
宝燕走进来,合上房门,随口道:“小姐, 简嫔殁了, 就在昨夜的事。”
“殁了?”绣玥下意识站起身, 她也说不上听到这句话,心底是什么心情,总觉得天天能见着的人, 虽说不上多亲近,可乍一听到她的死讯, 骤然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这前几日简嫔不是还在各宫急于奔走求救, 怎会”
宝燕轻飘飘道:“听宫人们私下议论说是自戕, 皇上到底保全了简嫔的颜面,看在早幺的皇长女和她抚育过嫡公主的份上, 追封回了简嫔, 下旨以嫔位礼葬。关佳氏一族也没有被连累。”
绣玥没有出声, 默默坐了回去。皇上这么处置, 到底还是是仁慈的。
看来简嫔一死, 皇上他也不打算再深究, 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简嫔死了就死了被,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只是小姐,我今早听太医院传出来个消息,恐怕对咱们不利。”
说着她谨慎地靠近几步,对绣玥道:“今天早上,听闻皇上贴近手臂处的那道伤痕,变成了黑褐色。”
“黑褐色?怎么会变成黑褐色?难不成,是姚胜的凶器上涂了毒?”
“就是没毒才棘手呀。现在宫里头,纷纷流传说小姐你是不详之身,连从前被驱逐出善府的事都被翻出来了。”
听到这话,绣玥才算明白过来了。
她笑了一声,叹道:“原来是这样的算计。她们想要皇上离开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从钮祜禄秀瑶进养心殿开始,便好像张开了一张看不见的网,皇上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有异,一连串的设计环环相扣,那伤口,恐怕也是其中一环。
她思忖了片刻,瞧向宝燕:“连太医也瞧不出破绽来吗?”
宝燕摇摇头,“太医们束手无策,他们一口咬定不是毒物所致,听闻皇后娘娘焦急,已着钦天监来看了。
“怎么办,小姐,再这样下去,坐实了小姐不详的罪名,这种事可大可小呀。轻者被封禁宫中,重者恐怕、恐怕有性命之忧!”
宝燕说得担忧,却见绣玥一直低着头,在罗汉床上坐着也不出声。
许久,她抬头看看宝燕,笑笑:“你现在就着急,恐怕还早了点。从她们的这几个动作来看,蜉蝣撼树,想必算计绝不止如此。”
“小姐……”
“其实也不用担心,她们的目的用心,无非都在皇上身上。”绣玥怅然着,“这紫禁城一共就这么大地方,我要在这儿走完下半生,皇上信我,我就生,他不信我,我再如何乞怜,还有什么意思。”
“罢了。初九你随我到景仁宫去。諴妃的生辰,皇上那天应该会驾临景仁宫。当下要紧的,还是先要摸清皇上的那道伤痕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才能见招拆招。”
她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宝燕这才稍稍放心,跟着平复了下来。
只是绣玥心里想的却不止这些,能于无形处对皇上所受的伤痕动手脚,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查验不出是何物,想来对方中必有一位擅长制药的高人。她们这回应该遇上高手了。
逊嫔久未踏出延禧宫,她久病缠身,在轿撵上颠簸了几下便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绣玥只好跟着放慢了前行的速度。
没想到逊嫔娘娘的病情竟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等到了景仁宫门前,已过了恭贺諴妃生辰的吉时。
进门的时候,绣玥留心看了看,果然见鄂啰哩在殿外站着。
鄂啰哩见到是她扶着逊嫔前来,对逊嫔倒没多大客气,反而恭恭敬敬给她施了礼:“如贵人。”
有些话他觉得其实不必多说,感激之意都包含在这三个字里,他知道绣玥应该明白。
绣玥对他还是先前那个态度:“鄂公公好。”
他回头对景徐道:“延禧宫来恭贺諴妃娘娘生辰,还不进去通传。”
景徐应着,转过身进去了一会,出来道,“諴妃娘娘请逊嫔娘娘和如贵人进殿。”
绣玥示意了一下宝燕,宝燕便上前,帮着西岚一同搀扶逊嫔走在前面,入了正殿。
諴妃今日是主角,她穿着一身嫣红色的蜀锦衣裳,正笑得合不拢嘴同皇上皇后说着话,下方围坐着该来的妃嫔也都来齐了。
只是春贵人和秀常在不同以往,她们两个此刻围坐在皇上下方,有说不出的恩宠和得意。
绣玥站在逊嫔身后,跟着一同福身行礼:“皇上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给諴妃娘娘道喜。”
殿内众人闻声齐看向门口处,諴妃摇着团扇笑道:“呦,逊嫔也出来了,好久不见你,都快认不得了。”
她说这话,却没开口让她们两个起身,绣玥跟随逊嫔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还是皇后先出声道了一句:“快起来罢,今天是諴妃的生辰,咱们都是沾諴妃的光,不必太拘泥礼数。”
皇上的目光瞧也没瞧向这边,他一直由春贵人和秀常在围住说着悄悄话,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逊嫔和绣玥进来。
諴妃瞧了瞧逊嫔和绣玥,语气带着些调侃,“既来了,都坐罢?”
“忍釉,还不给逊嫔和如贵人看座。”
“臣妾就不坐了。”逊嫔道:“諴妃娘娘,臣妾想先看看五公主。臣妾许久未见公主,公主她一向体弱多病,有劳諴妃娘娘吩咐下去,给臣妾母女行个方便。”
她有一年未见到公主了,在这里同这些人虚耗一刻钟,跟女儿相处的时间就少一刻,实在耗不起啊。
虽然……虽然在此处能见得到皇上。
“逊嫔,”諴妃沉下脸:“今日是本宫的生辰,你带着如贵人迟来也便罢了!当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诸多嫔妃在场,你作出这样一副姿态来,好似话里话外指摘本宫苛待了五公主一样,你是何居心?”
“是!本宫让你受训-诫,那也都是为了你好,本宫自从助皇后协理六宫,在后宫从来都问心无愧,你若要记恨本宫,本宫也没法子!”
“皇上!”諴妃唤了一声,“您瞧逊嫔,臣妾今日生辰,她不仅迟来,自进了景仁宫的门,一句吉祥的话都未对臣妾言及,偏偏当着皇上皇后的面刻意提起公主体弱多病,岂非成心找臣妾的晦气!”
没想到諴妃竟然当场发难,如同朗朗晴空,突然下来一场暴雨一样,令人一时间手足无措。
绣玥在一旁虽然想要开口帮着解释两句,可此刻她若说话,只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