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毓轩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她是家中庶出,进宫时只是个答应,在后宫又没有根基,无依无靠,在御前熬了多少类如此的屈辱,才讨来一个常在的位份。
秀瑶把她的日子说成了宠妃一般,看来,也是过于轻率了。
他相信他眼前看到的事实。
常永贵已经跪着给皇上穿好了龙靴,颙琰草草将公文过目,“啪”地一声合上,起身朝着殿门外走去,语气俨然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传勒保到养心殿议事!”
经过绣玥的时候,皇帝没有侧目,伸手指了指她:“你,自己回宫去罢!”
刘毓轩瞧她的目光欲言又止,他似乎想开口,碍于圣驾已经离开,他瞧了绣玥一眼,也只得转头快步跟上。
“是,嫔妾告退。”
绣玥朝着门口福身跪安,她起身,默默瞧了瞧皇上离去的身影。瞧这情形,皇上这一两天估计都没空召她了。
比预计的提前了三五天,还多得了一柄价值连城的白玉如意,想想,就觉得这个年添了不少盼头。
她心里乐呵呵地准备回延禧宫去,却见常永贵又折返了后寝殿,正朝着她这边来。
绣玥对他很客气,“常公公怎的这样着急,是皇上落了什么物件?”
常永贵施了礼,便急着对绣玥道:“小主,皇上刚刚走得急,吩咐奴才回来跟您说一声,让您今晚上备着侍寝。”
侍寝?
绣玥石化在当场,一时之间找不好说辞,“可是可是我这几天身子不太方便呀。”
常永贵用一种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瞧着她,“小主,您跟皇上说的事儿,当晚您出了养心殿,皇上便调了净事房的记档,四个月的日子都记得明明白白,您的信期么——”接下来的话人家没说,给绣玥适当留了颜面,可意思再明白不过:皇上心里清楚着呢。
绣玥的脸耷拉下来,每天应付着朝臣的帝王,天下大事都在眼里,她那点小聪明真是关公面前耍了大刀了。
惭愧,惭愧。
下回再跟皇上耍心思,还是别耍这么低级的了,这就是轻敌的后果,损兵折将倒还是其次,要紧的是丢人。
话已带到,常永贵再不敢耽搁,“小主,奴才跟您通传一声皇上的旨意,还要紧着回前殿伺候皇上,奴才告退。”
绣玥僵笑着道:“公公快请罢。”
看常永贵急匆匆回去复命的身影,想来是皇上百忙之中将他遣出来传的旨,绣玥真是不解,这几天明明相安无事,瞧着皇上也都没有那个意思,怎的圣心突然间转圜了呢。
始作俑者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真是伴君如伴虎。
傍晚,宝燕在西偏殿遣走了伺候的宫人,对绣玥悄悄道:“帛总管那边传了消息过来,除夕夜前一晚,内务府准备家宴诸事最忙,那两天晚上姚胜最易放松戒心,到时将那个太监抓来几个时辰,神不知鬼不觉。”
绣玥点点头,除夕夜前动手,确实是最佳的良机。
她想起来帛尧,便抬头去望宝燕:“总管的病如何了,你用的药可都还对症么。”
宝燕的神情开始有点不自然,她点了点头。
给帛尧治病,宝燕当真是尽了心的。无需绣玥劝说,宝燕这些日子主动每天起早贪黑悄悄绕到永和宫后面的院子去,风雪无阻,连一句抱怨都未曾有过。
绣玥也便宽了心,随着岁月沉淀,她的宝燕也开始一点点变得善良了,很好。
“你的钗呢?”绣玥顺着目光无意中瞧她的头顶,疑问道。
这些日子她全副心思都用在忙着应付皇上,旁的都无瑕顾得上。
记得刚刚给她、柔杏和木槿一起做的衣裳首饰,宝燕亲自去操办的,挑的自然颇合她的心意,前几天还戴着出出入入,怎的今个晚上摘了?
宝燕随口“哦”了一声,像是说着别人家的事:“没什么,内务府这个月扣了延禧宫的例银。说是冬天烧炭太多,开销掉了。”
“小姐的银子上回接济了府里、逊嫔娘娘和李官女子,剩下的积蓄快用光了,我把柔杏她们几个的首饰收了回来,到外面换了几钱银子。”
现在宝燕诉说着内务府的勾当,也都可以做到平静无波,就好像被克扣的不是她一样。
绣玥有点心疼,木槿和柔杏两个还小,好不容易买了两件首饰,当初她们俩的欢欣雀跃她都看在眼里,她甚至能猜得到,这两个小丫头首饰被收回去的时候,心里会有多难过。
“那首饰本来也不值几个钱的,”绣玥看着宝燕的脸色,“卖了折了价就更不值几钱银子何必还收回去呢”
这内务府真是越来越过分,她的那些红箩炭,都是帛尧私下接济的。内务府这个冬天,根本连一块像样的炭都没抬进过延禧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