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静静坐在原位,默然了片刻,才恍然挤出一点笑意,朝皇上道:“臣妾心系的都是皇上龙体安康,既然皇上好些了,臣妾便和嫔妃们不打扰皇上处理政事了。”
说罢皇后从罗汉床上站起身,走到下方道:“臣妾告退。”
简嫔、淳贵人、春贵人依次站起来,跟着跪安道:“嫔妾等告退。”
这种状况,绣玥不好不跟着告退,可惜她白来这一趟,还亲手费工夫熬得粥,一句话都没跟皇上套上近乎,事也没办成,她图的什么呀。
“皇上,嫔妾也告退了。”绣玥道。
皇帝在罗汉床上端坐着,闻声睨了她一眼:“你告退?皇后带着嫔妃们为朕忙前忙后辛劳了大半日,都未言一字半句,你才来半柱香的时辰,也敢跟朕告退?朕看你这德行就是个伺候人的坯子,端茶倒水的事让你做再合适不过了!你给朕就在这伺候着,伺候不周,朕罚你到外边雪地里跪到明天天亮!”
绣玥无端挨了一通骂,垂头丧气回了句:“是。”
皇后已走到门口,她在门口处微微站了一会儿,瞧了一眼钮祜禄绣玥,又转眼瞧瞧皇上,转头踏出了门。
到了外面,简嫔瞧着皇后迅速沉下的脸色,在旁小声跟着道:“皇后娘娘,您瞧这皇上是真恼了玥常在?是真不喜欢她,有意要训斥她?”
“还是面上斥责她,做给嫔妾们看的,实际上是却宠着她,留着她呢。”春常在跟着疑惑了一句,她从前是跟过皇后娘娘侍奉的,在皇后跟前话还说得上一句。
皇后脚下一刻不停,一直走出养心门,来到皇后仪驾旁,才停下来,回过头瞧了一眼茫然的几个嫔妃。
她叹息着望了望天:“你说的也对,你说的也对,都对,都对……”
东暖阁里,人都被清了场。
绣玥想想以往的经验,还是别等着皇上训她了。
眼下东暖阁没了旁人,她左右瞅了瞅,主动将皇上放在炕桌上的粥又端起来,来到皇上面前,讨好地请示着:“皇上?”
皇上瞧了她一眼,还算她识相。
“过来吧。”
“是。”
绣玥依吩咐向前走了两步,来到皇上身边。弯下腰,舀了一勺清粥,递到嘴边。
皇上用了一口,瞧着她,沉声问了一句:“这粥真是你熬的?”
“回皇上,确确实实是嫔妾亲手熬的,米都是嫔妾亲手洗的,粗粮都是嫔妾磨碎了的。”
这样回话,皇上才将就着又进了几口。
绣玥走得近了,才留意到罗汉床炕桌的边上放着一碗粥,她瞧清楚了,里面居然都是颜色鲜亮的莲子,颗颗粒粒饱满。
比她这碗可强了一个筋斗云那么远的距离。
“看什么呢?”
皇上见绣玥的目光都落在炕桌的菜肴上,他随意挥挥手,疲倦道:“都是些精致的东西,只是皇后和后妃们一味投朕所好,不知道朕近来胃口差,用不惯太油腻之物,算你误打误撞,献了碗清粥给朕,朕还能勉强用一些。”
绣玥心想她怎么算是误打误撞?她本来就主张让皇上多食素,少进些大鱼大肉。只是皇上听不进去罢了。
“得了,朕也没心情,你喜欢什么都赏你了。”
绣玥喜出望外,她最近可算得一穷二白。皇上上次赏的银子还没挥霍两天,就都拿给了杨府、逊嫔娘娘和李官女子,剩下的几个碎银子,根本不够现在伺候她的几口人糊口。
尤其一入了深冬,粮食和蔬菜都是好大笔的开销,幸好帛尧那天来延禧宫坐了一会儿觉得冷,回去给她送了些红炭过来,否则光是取暖这一项开销,她怕是就要入不敷出。
这几日,绣玥已经开始打算把之前自己新添的几个首饰变卖了,换几个银子用。更别提吃穿用度,早就回到了进宫拮据的时候。
能省一顿是一顿,更何况是这样的美味佳肴。绣玥开心地拿起筷子,回去她的晚膳可以分给小禄子他们几个啦。
她先一口气就先吃了五个网油鱼卷,今个她盯这道菜好久了,皇后娘娘宫里的菜,岂是寻常人能轻易吃得到的!
虽然放久了稍稍有点凉,可一点也挡不住入口时的肥美,外面一层是金黄的蛋糊,里面是桂鱼的鱼肉,还掺了鲜极了的虾皮,这下她可托了皇上的福呢。左右她不吃,也会便宜了别人。
想想皇上待她这个妾室算是不错了。从前没出嫁的时候,额娘就发愁过她的婚事,杨府家道中落,要么嫁个山野村夫草草一生,要么门第高的大户人家,她也只能勉强够得上个侧福晋,还要人家不嫌弃才行。
绣玥以前也偷偷的害怕过,年少时与刘毓轩的那些过往,让她对未来的夫君从心底有些打怵,陌生,对于世间的男子,不知道如何逢迎侍奉,许要看人脸色,端茶倒水,一辈子小心翼翼。
现在她跟了皇上,心底反而意外有些庆幸。跟了一个这世间地位最尊贵的男子身边,她居然从没有过窒息感。
是皇上太过纵着她了么,还是跟在皇上身边,总能或多或少得些甜头。让她总是忘记警觉,时常犯错。她心底反而有一种无端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