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玥听着初七哭诉了半天,全然跟着沉浸在难过中,当时还能这样头脑清醒发问的,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初七瞧了一眼宝燕,恨道:“还不是为了永和宫后院住着那个!这些年,她们明里暗里把人送进永和宫后院去打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永和宫后院,那里不是绣玥心凉了一分,是帛尧?
是他?
她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这些年他责打的那些宫女太监,竟然是諴妃一党的人一直在搜罗着给他送去的……还有今日永和宫的人悄悄送腊八粥出去,他又住在永和宫后院的附近——
他身后的势力,竟原来是景仁宫的那几位娘娘。
可他依附諴妃一党,能够单独辟院落居住,为何又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当差?
绣玥心中五味陈杂,一时百思不得其解。本打算今日去储秀宫顺便见见他,把做好的药包也给他,依着初七的说法,帛尧的情况只怕又不太妙。眼下不论为着哪一件事情,她明日一早都一定要去见一见帛尧。
经过了一番安置和说话下来,不知不觉竟煎熬到了下半夜。
从小禄子住的耳房出来,一回到绣玥的西偏殿,宝燕合上了门,当头便问了一句。
“小姐真信那个初七说的话?”
绣玥心里很乱,夜深了,折腾了一通,她恹恹的靠在罗汉床上坐着,招招手,让宝燕也上来歇着。
宝燕便上来坐到了另一边。
绣玥一手支在罗汉床的炕桌上,揉了揉眉心,“他的手指被斩断是真的,鄂啰哩被发落辛者库是真的,鄂秋被关进慎刑司是真的,鄂啰哩那样的人,会连根斩断自己在宫中数年的根基,就单单为了设个局?于他而言,太过得不偿失。”
“皇上用了几十年的御前总管,总不会是个疯子。我瞧着,这事儿八成是真的。”
宝燕仰起头,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即便是真的,他们谁死不死,也跟咱们无关。”
绣玥低着头,不吭声。
宝燕便有些急了:“小姐,这事儿你还是少管!且不说小姐只是个常在,諴妃是好惹的吗?皇后生性不喜弄权,东西六宫里有多少人都攀附諴妃!鄂啰哩身为御前总管太监,跟諴妃为敌,落了个什么样的下场?更别说是咱们了!”
“再说了,那个鄂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从来都跟小姐过不去,咱们与他又没有什么值得的交情,何必管他那劳什子的破事?”
“还有那个初七,不知他安的什么心!后宫里那么多内庭的主位他不找,偏偏来找小姐,找一个延禧宫正在禁足受罚的常在,小姐你想想,这符合常理吗!”
这才是绣玥一直有所顾忌的地方。
她方才还在耳房里问过初七,结果初七的答复却是令人哭笑不得。
初七说,他逃出来的时候,前后左右权衡了后宫可求救之人,却发现根本屈指可数。
中宫皇后的态度向来一碗水端平,证据确凿,皇后即便有心想管也不会再过问。余下的四个内庭主位,简嫔、莹嫔是諴妃的心腹、逊嫔潦倒、淳嫔柔弱,也已被罚降位为贵人。接下来的低位嫔妃们根本不敢置喙一句。
这么样的形势,他就想到了师父这几日嘴里一直嘟囔的延禧宫的一位玥常在。听他师父说,皇上深爱玥常在,明面上责罚,私下里却留着一连六七日拘在养心殿里侍奉圣驾。
当时初七说到这儿的时候心虚的厉害,说到底钮祜禄绣玥被打发出延禧宫,就是他师父鄂秋从中作梗,也不知人家是否知晓此事呢。
绣玥听了简直无语的很,偏偏初七说这话的时候,用看宠妃一样的眼光瞄着她,一脸的笃定,说是这话还是鄂公公对他师父私下透露的,鄂公公可是贴身伺候皇上,最善体察圣意,一准的错不了。
绣玥回想着初七的那些话,句句在理,逻辑严谨,而初七却是一个很糊涂的人,比他那个师父强不了多少。
不对,有说不上来的蹊跷。
她暂时想不通,别过头,敷衍着道:“初七不是说了么,他跟木槿是旧识,木槿受了延禧宫的恩惠,他才也敢来试试。”
“可是依着咱们在宫中的处境,此事颇为凶险,实在不宜与諴妃作对。”
“自然是不能与諴妃硬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