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眠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拍了拍书上的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蒋桐童回到自己位置上，懊恼的趴在桌上，想死。

顾眠那一巴掌打的重，蒋桐童脸都肿了一块，这一天下来，除了上厕所，就没有离开过座位，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彻底蔫了，再也不敢拽顾眠的头发，用笔戳她后背了。

"要不我们去告老师吧！"他玩的好的朋友谢林建议。

蒋桐童凶恶的瞪他："你要是敢告老师，我就跟你绝交！"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就在此时，上完厕所的顾眠走到了教室门口，视线往这边扫过来。

谢林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蒋桐童把脸埋在肥肥的手臂里，闷闷的说："好男不跟女斗！"

顾眠被当成怪物围观了一天。

一放学，她就收拾书包回家。

趴在课桌上的蒋桐童一直等顾眠出教室了才收拾书包。

顾眠背着书包走出学校大门，埋头往前走。

只听到后面几道哄笑声，故意高声叫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人妈妈是只鸡，你说她长大了以后会不会也当鸡啊？"

边上的小学生被这声音吸引纷纷看过来。

落在顾眠身上的，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的纯粹只是看热闹。

十来岁的孩子。

远比成年人更恶劣，为了博取存在感和关注，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顾眠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类似这样的话，她以前不知道听过多少次。

那人却不依不饶的挑衅："哎！顾眠！昨天的澡洗的舒不舒服啊？"

顾眠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

后面四个男生也都停下脚步，有点意外的看着她。

这显然不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对顾眠，但这是顾眠对他们的话有反应。

顾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是谁？是谁倒的水？"

边上走路的小学生们都磨磨蹭蹭的不走了，都等着看好戏。

那四个男生有点愣住，其中一个已经穿上短袖的高个男孩儿往前一步，抬起下巴看她："是我，怎么了？要打我啊？"

回答他的是飞过来的书包。

砰的一声！

装满书的书包重重砸在他的脸上，直接把他砸倒在地。

旁边几个男生都吓了一跳！

手忙脚乱的去拉他，拉到一半，顾眠就冲了过来，直接把他扑在地上，两只手抡圆了左右开弓朝他脸上砸！

像是要把自己那么多年咽下去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男生完全被砸傻了，只知道双手抱头，啊啊乱叫。

不远处，蒋桐童都看傻了，看到顾眠那个不要命的打法，不禁后怕的捂了捂脸。

"走了，打架有什么好看的。"站他旁边比他高了一个头的俊美少年随意扫了这边一眼，有些不耐烦揪着他的后衣领准备把他拎走。

蒋桐童抓住少年揪住他衣领的手，满脸纠结:"越哥，那、那是我前桌！"

这时林越又看了过去，忽然眯了眯眼，才发现那正在打人的小学生，是个女孩子。

现在的小女孩，打起人来那么猛地吗？

而此时，和被打的男生一起的那三个男生终于都反应过来，一左一右的去抓顾眠的手，顾眠挣了几下，眼尖看到那边有个老师正匆匆往这边跑过来，顿时不再挣扎，被她混乱中砸了不知道多少拳的男生愤怒的朝着顾眠狠狠推了一把！

顾眠顺势重重摔了出去——

细嫩的手臂擦过粗糙的地面，直接连皮带血掀了起来——

蒋桐童下意识往那边跑了过去。

林越看着摔在地上的顾眠，微微眯了眯眼，他怎么觉得，她是故意摔的呢？

忽然来了丝兴趣，他提步往那边走了过去。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像是要证实他的猜测，一道严厉的喝止声响了起来。

一个男老师快步走了过来。

那四个男生立刻缩了缩脖子。

而顾眠那一双清冷冷的凤眼里，也在瞬间就酝酿除了泪意，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顺便在不经意间展现出自己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蒋桐童跑到离顾眠两米远的地方，一声惊叫："你流血了！"

忘记了自己才被顾眠胖揍了一顿，跑过去蹲下，露出惊恐的表情。

林越慢吞吞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开始博取同情的顾眠，还有自己满脸着急的傻表弟："要帮忙吗？"

他凉幽幽的问。

看好戏的兴致比真心想帮忙的成分要多。

顾眠抬起眼来。

林越蓦地一怔。

不是因为顾眠抬头那一瞬间的惊艳，而是她那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她眼睛很漂亮，但不仅仅是漂亮，明明饱含着泪水，却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冷冽，就这么直直的盯着他，仿佛已经看穿他的真实意图，带着冷漠和嘲弄。

"你怎么样了？"男老师匆匆跑过来查看顾眠。

然后林越就惊奇的发现，那个女孩子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她垂下眸，浓密的睫毛随之覆下，那含在她眼中的眼泪就从她眼中坠落下来，像是受了委屈又不敢声张，她隐忍的说："没关系，老师，我没事。"

蒋桐童叫道："怎么没事啊！都流血了！"

男老师认出了她。

实在是顾眠那张漂亮的脸太具有辨识性。

学校里的老师，或多或少的都知道她，也知道她的身世和在学校是什么境遇，只是没闹得太大，学校也不好管，就算管，也不过是不轻不重的斥责那些学生几句。

只是以前都只是听说，此时确是亲眼所见，见她这么隐忍，受了委屈都不敢说，心中除了同情外，还生出了愤怒。

他严厉的转了头去，瞪着那几个男生"你们几个！是哪个班的！"

那几个男生顿时不服气，七嘴八舌的说："老师！是她先打人的！"

男老师怎么可能信，把顾眠从地上拉起来，问她："你认识他们吗？"

顾眠摇头。

蒋桐童立刻说："老师！我认识他们，他们是六年级一班的！"

另外几个男生这时也认出了蒋桐童，蒋桐童瞪圆了眼睛怒视他们，他们还想说什么，又看到站在蒋桐童身边正用一种凉飕飕的眼神看着他们的林越，顿时都吓得不敢吭声了。

蒋桐童不可怕。

他身边的林越才可怕呢。

是隔壁一中的校霸，听说打起架来不要命的，而且从来没输过！

蒋桐童就是因为有林越这个哥哥才能在青园小学充王充霸的。

林越笑眯眯的，看起来像个三好学生："老师，我作证，是他们先动手的。"

好了，证人也有了！

男老师问了顾眠之后，就带着那几个男生走了。

顾眠走过去把书包捡起来，背上，对蒋桐童道谢："谢谢。"

蒋桐童一张小肥脸红了红，别别扭扭的说："我可不是想帮你！"

"哦。"顾眠说。

"你的手——"蒋桐童指着她手臂上的伤口，有点不忍直视。

"没事。"顾眠若无其事的把袖子撸下来盖住，看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俊美少年，面无表情的背着书包走了。

蒋桐童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觉得顾眠有一点点酷。

林越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看什么？你喜欢她？"

蒋桐童回过神来，涨红了脸："谁喜欢她了！她今天还打了我一顿！我才不喜欢这种凶巴巴的女孩子呢！"

林越挑眉："哦，原来你是被她打的。"

蒋桐童红着脸努力给自己找回面子："那是因为我不打女的！"

林越无情的拆穿他："昨天你还把你妹打哭了。"

蒋桐童：""

"走了。"林越双手插兜，懒洋洋的看了一眼小女孩离开的方向，往前走去。

顾眠回到家，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屋，第一时间先把屋里的灯打开。

然后翻箱倒柜的找到了酒精和一小瓶云南白药。

把手随便弄了一下，她坐在床上，忽然笑出声来。

真解气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吐出来。

好像吐出了一口压在她胸口很多年的浊气。

弄好手，她就开始煮饭炒菜。

她八岁就学会做饭炒菜了。

家里没什么菜，炒了个青椒炒土豆丝和青菜。

自己吃完，用饭盒装了一份，用袋子拎着，出门去给顾云娇送饭。

按摩店就在离租房不远的地方。

小小的一个门面，门口有个理发店那样的圆筒灯不停地转着圈，墙上还贴着有些露骨的美女海报。

她站在门口，仰头看着按摩店的牌子。

——香香按摩店。

她一定要把顾云娇从这里带走。

深吸一口气，她拎着饭推开玻璃走了进去。

进去的时候，顾云娇就坐在门面里，在给一个客人按头。

两人还在闲聊着，看到顾眠走进来，两人都看了过来。

那客人转过脸来盯着顾眠看："哟，云娇，这就是你女儿吧？长那么漂亮啊？比你还漂亮啊！"

说着又跟顾眠说话："小妹妹，给你妈妈送饭啊？"

顾眠点点头，把饭放在长椅上。

"快点回去做作业吧。"顾云娇说。

顾眠转身往外走。

"哎！小妹妹，你等等！"那男的突然叫住她。

顾眠停下脚步。

那男的又对顾云娇说："哎，云娇，我姐夫的厂子里现在缺个拍照片的小模特，正在招人呢，你女儿长那么漂亮，要不要去试试？能给一百块钱一天呢！"

顾云娇干笑着说："什么模特啊，那不是大人做的吗，眠眠那么小，也没做过这个，干不来的，而且她还要读书呢。"

那男人说："当模特又不耽误你女儿读书，星期六星期天去拍就成了，我是看你女儿长得漂亮，看着是那块料才说的，也是给你个赚钱的机会。你要是信不过我，那就当我没说。"

却听到顾眠问道："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