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日高起时, 黄爱莲来了。
独自一人, 并没有带那两个俊美的小男侍。
她今日又换了一套大红面妆花通袖长袄, 下系纯白面百褶裙, 于古木荫槐的仙客来客栈中, 简直能亮瞎人的眼睛。
整个凉州, 也难得一个如她这般衣着华贵,艳丽的女子。
当然, 也引来了众多人的目光觑视。
不过,不比于一般女子会为此而羞涩, 觉得冒犯, 她脖子扬的极高,唇角含笑,高傲而又自信, 仅这一点,真的足以傲视万千女子了。
陈淮安白日里就在自己那小院子里装怂,当然是不敢出来的。
锦棠今日仍是一件青直裰,发髻高绾, 素面朝天,遥遥见黄爱莲进了门,手负一卷书, 就坐在庭院之中的石几旁, 坐着静读。
果不其然,黄爱莲就叫她给吸引了目光。
她先是停在来路上,侧首含笑的站着, 似乎是要等石几前的小小少年舔着脸来献殷勤才行。
但锦棠偏偏就不。
以她的经验,黄爱莲这种女子,喜好男人献殷勤,捧着贴着,但这样的男人,她不会珍惜,弄到手玩两天,腻了也就踹了。
她真正喜欢的,还是征服一个本来不爱自己的男人,让一个清高冷傲的男人匍匐在自己脚边,俯首称臣。
终于,等不到锦棠抬眼瞧自己的黄爱莲自讨了个没趣,径自往里,大概是又去见住在最里面,上房中的貉台了。
等再出来时,天已近午,清瘦,白净,一张小脸俊俏的恰似天人一般的小书生仍在书桌前坐着,对面另坐了一个书生,比他年纪少长,虽不及小书生秀丽标致,但亦是人间难得的俊俏面庞。
黄爱莲于是越发的生了兴趣。
于他们身后站了半天,她瞧出来了,昨夜给她簪子的这个,陈至美,连喉结都没有,是个真女子,假男儿。
反而是另一个,高高瘦瘦,气质温朴,瞧着那陈至美时,两目柔柔,眸光极为和悦,倒是很有几分意思。
所以,她初进来时,好奇心在锦棠身上,从貉台的客房里出来,兴趣转而,就移到葛青章身上了。
偏俩个少年并不理她,凑头在一处,正在小声的说着些什么。
黄爱莲也是被吊高了胃口,不得不自己走上前来,故作娇声“陈至美,一簪之情,要不要本姑娘请你吃杯茶”说着,眉眼一低,眸光仿如梭子,却是打在葛青章的脸上。
葛青章记得,锦棠偶尔会唤陈淮安一声至美,所以,至美二字,是陈淮安的字。
不过,锦棠方才交待过,说黄爱莲这女子是个能量极大的,而且极为危险,自己要套她些话儿,也叫他不必大惊不怪。
葛青章受不了黄爱莲这暖昧的目光,明显的咳了一声,起身便走。
锦棠站了起来,笑着说“原来是黄姑娘,一簪之情,怎好劳你请小生吃茶”
黄爱莲仔细去看,这少年没有生喉结的迹象,果然是个女子。
也不知这皮囊俏美的娇姑娘,是生了什么样的心,居然想要逗弄她。这小姑娘,妩媚中带着些英姿,有少女的柔软,也有少年的洒脱,姿色绝姝,便性子,也有趣的紧,生生就勾起了她的好奇之心。
坐到锦棠对面,她道“那我就讨杯陈公子的茶吃”
锦棠于是侧首,高声唤道“表哥,把我的冰糖红茶端来,给黄姑娘吃。”
冰糖红茶,其实也是客栈里送的,凉州人所吃的,最便宜的茶,一个铜板一大碗。不过,锦棠可没想着给黄爱莲好茶吃,她得银子,得用在别的地方。
葛青章依旧朴衣素衫,瘦高高的男子,举止仿似行云流水,端了茶出来,给黄爱莲一盏,再一盏递给锦棠时,垂眸盯着她看了许久,待锦棠抬起头来,却是轻轻别过了眼。
黄爱莲端起茶杯来,倒是吃的很滋润“粗茶淡饭,似乎也格外有它的味道。”
锦棠道“至美也深深觉得。”
黄爱莲垂眸一笑,转着口气问道“至美与表哥是何方人氏,你家表哥可也姓陈”
葛青章此时手持一卷手,双膝摆开,就在客房门上坐着呢。
他不比锦棠是假读书,此时客栈中人来人往,坐在门前,埋首书中,是种任日月星移,我自岿然不动的镇定与从容。
锦棠只看黄爱莲的眼神,明白了,她是叫黄爱莲给看穿了。不过,黄爱莲又对葛青章发生了兴趣,之所以坐在此,醉瓮之意不在酒,是想跟葛青章套套近乎儿。
她笑着说道“我家表哥姓葛,咱们都是秦州渭河县人氏。”
黄爱莲眉头轻挑了挑,再是轻轻一声哦,又道“他可是叫葛青章”
因为她这一句,锦棠倒是愣了愣,不过,也道“是。”
黄爱莲别有深意的扭过头去,深深看了葛青章一眼,唇角微微一抽“原来竟是他,可惜可惜。”
她对葛青章的兴趣明显大不如前,再度侧眸“既是从渭河县来的,那至美可识得一个叫做陈淮安的男人。”
锦棠掩饰着心中的不安,道“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