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永贞帝弑君之时,他并不在他身边,可是事后他清洗宫中的时候他却是在的,他永远都记得那天夜里,宫中盈满于耳的惨叫和求饶,更记得那些皇子、皇妃,那些宫女太监死前的凄厉声音。
那天之后,他接连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只是他不敢表现出来半点,更不敢让永贞帝知道他心中的害怕和惊惧。
萧金钰用力抓着廊柱,指甲陷进了木块里:“后来呢?”
“后来……”
陈安顿了顿低声道:“后来陛下登基,开始排除异己,将先帝身边所有的近臣或贬或杀,入罪者更是比比,当时的郑国公温家,淳太贵妃的母族柳家,还有手握军权的镇远侯府,以及先帝身边几位辅政大臣都是陛下极力打压的对象。”
“那时候镇远侯手握兵权,陛下轻易不敢动他,郑国公温贺察觉之后,便称病辞官从不在外露面,而柳家便成了被打压的最厉害的。”
“当时温、柳两家被逼得不得不以联姻手段联手自保其身,可陛下对他们没有半点容情,步步紧逼几乎要将两家连根拔除,就在这时,郑国公府的老夫人,也是柳家旁系的女儿柳净仪却是传讯宫中,说云素公主还活着,想要用她来换两家周全。”
萧金钰听着陈安的话,狠狠闭着眼,他几乎可以想象,当时永贞帝得知萧云素没死之后的选择,而温家和柳家之后能够从困境逃脱,甚至富贵这么多年又是拿什么来换的。
先帝将萧云素送出宫中,甚至让她隐姓埋名,可是最后她却被至亲之人出卖,生生被他们用来换了自身富贵,踩着她的血肉,踩着她的骨头苟且二十余年。
萧金钰死死抓着柱子,想起冯乔的轻描淡写,想起那个从来都满身阴郁的八哥,双眼怒红。
陈安顿了顿,却依旧没有停住,在旁低声将后来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当年萧云素本是有机会逃脱的,是萧沅卿传讯给萧云素,和柳净仪等人一起骗了她入宫,而她却代替萧云素,享受着先帝替萧云素安排的所有后续的生活。
萧云素入宫之后,就被永贞帝强要了身子,后来怀孕后几次想要落胎不成,生生被绑在宫里产子以至于疯癫,还有后来宫中的那一场大火……
陈安每多说一些,萧金钰脸上就更白几分,直至后来几乎不剩下半点血色。
“那场大火几乎焚毁了小半个宫廷,当时奴才等人都以为云素公主已经葬身火海,而陛下为此消沉许久,直到后来将对云素公主的感情移情到了八皇子身上,才渐渐将此事放下。”
陈安说到此处,便想起了这次永贞帝见到冯乔后的那份执念和疯狂,双眼暗沉的低声道:“八皇子因其身世,还有与云素公主有五、六成相似的眉眼,就独得陛下宠爱十数年,而廖夫人……她的样貌和云素公主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九殿下,奴才跟着陛下已经几十年,亲眼见到过他当初对云素公主的执念有多深,更明白他绝不可能放开云素公主。他能为了她毒杀先帝,能为了她弑杀朝臣,能为了她不顾纲常礼法,一旦廖夫人的身世暴露出来,被陛下知道云素公主和冯大人之间的关系,他定不会饶了冯大人,更不会放过和云素公主那般相似的廖夫人。”
“廖夫人说她将性命交托于你,便是真的交托于你,因为一旦等京中事平,而廖夫人伤好之后,陛下是绝对不可能再任由她留在宫外。”
“一旦廖夫人入宫,当年云素公主的事情就会再现,镇远侯和冯大人不是当初的温家和柳家,他们虽然克制,却不代表会一味受制于人,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般地步,就只有兵戎相见这一条路可走。”
“到时候刀兵一起,便再难平息。”
萧金钰几乎被陈安的话说的面无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