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黄府尹出来了。”东山这才刚发现一般,扬声禀报给他家十七爷。
其实黄府尹和吴推官一前一后,跑的帽子都歪了奔出来时,他就捅过他家十七爷了,十七爷没理,他就没敢禀报。
阮十七从椅子上一弹而起,一个旋身,冲黄府尹长揖下去,“黄府尊,下官实在冤枉的厉害,都气糊涂了,到今天才想起来,这陈家和胡氏,窝引匪徒,害死那么多人,这不是下官的私仇,这是犯了朝廷律法的大罪,来晚了,请府尊恕罪,请府尊查清严惩。”
黄府尹一路急跑出来,路上倒是听到小厮的声音了,那小厮声音太响,想不听到都不容易,可他本来就心急,又跑的一个头两个大,声音是听到,话却没能听的太明白,听阮十七这么说,一边下意识的点头,一边伸手去要那张状纸。
吴推官凑过去,和黄府尹一起,一目十行看了状纸,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个陈家,就是和罗尚书府上是亲家的那个陈家,告了陈家,那罗家能扯得开么,罗尚书疼这个嫁进陈家的小女儿,那是出了名的!
这案子,又是两家拉锯,拿他们京府衙门当那个锯!
“不急,府尊先把这状子接下,好好查清楚,再断案也不迟,我在这京城要住上十几几十年呢,不急,我一点儿也不急,府尊慢慢查,下官先走了。”
阮十七抬手在黄府尹肩膀上拍了下,又拍了拍吴推官,一脸哈哈干笑,转身扬长而去。
罗仲生让人盯着阮十七这边的动静,阮十七这边状纸刚刚递好,那边就已经飞奔报给了罗仲生,罗仲生听到推媳妇出门挨刀受死这一句,呼一下站起来,直冲出屋,把正在禀报的小厮吓的往后连退了四五步,差点摔倒。
罗仲生一头冲进朱参赞屋里,“赶紧,朱兄,烦劳你赶紧走一趟,先写份状子。”
朱参赞瞪着眼睛,愕然看着一脸喜气的罗仲生。
罗仲生笑了两声,三言两语将阮十七刚刚将陈家告到府衙的事儿说了,“……正正是个好时机,烦劳先生写份状子,陈家残害我罗氏女,请府衙判个和离,这上头先生比我通,写好了,烦先生亲自走一趟,送到黄府尹手里,再和黄府尹解释一二,最好能看着把和离的判书拿回来。”
朱参赞听明白了原委,失笑出声,连连点头,“好好,这状子好写,我这就写。”
朱参赞一边说一边拿了张素白纸过来,提笔就写。
罗仲生就站在旁边看着,眼看朱参赞不停,一气呵成写好了,接过扫了一遍,摸出随身小印盖上,交给朱参赞,“就烦劳先生了。”
“这是小事。”朱参赞说着,拿了件薄斗蓬,出来往府衙过去。
陈省从工部衙门出来,往罗府接罗婉,却连二门都没让他进,别说罗婉,连个象样点儿的管事婆子都没看到,陈省心里的惊气越来越重,却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眼看在罗府二门里干站着也没什么用,转身出来,站在大门口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先回家和太婆商量商量。
他太婆马老夫人刚刚吃了药,睡着了,陈省犹豫了下,没敢打扰,这不是急事,就先出到外面书房,等太婆睡醒。
没等到太婆睡醒,陈省先等到了京府衙门一个衙役浑身恭敬一脸干笑送过来的一张状子,和黄府尹的几句话,请陈家这边,叫个人过去回个话,这是阮家十七爷递的状子,实在不敢不接下,不敢不审一审,请二爷见谅。
陈省一目十行看了一遍状子,只气的胸口痛的受不了,这简直是血口喷人!
陈省一把抓起状子,怒气冲冲往外走,一口气冲到二门外,突然顿住,他往哪儿去?他本来是想去找罗尚书……
罗尚书这会儿找不得。
那跟谁商量?
“去看看太婆醒了没有。”陈省转身吩咐一个婆子。
还是得先和太婆商量商量。
马老夫人这药里都是安神的成份,睡得沉,还是没醒。
陈省再次回到书房,将状子又看了一遍,怒气少了,惊气上来了,这状子上,告的是陈家通匪,说大伯娘伙同匪徒找人挨刀……
大伯娘伙同匪徒如何如何这话,丁家那位二爷,也说过一回,就是他送大伯娘和阿婉,以及他们李家一群女眷下山的时候,他把他拉到一边,啰啰嗦嗦说了很多,他没在意,一群受了惊吓,丢魂落魄的女人,伙同匪徒,不是笑话儿么……
可这状子上,说是陈家,不光是大伯娘了……
没等陈省想的明白些,又有一个衙役,跟着小厮进来了。
这个衙役就不怎么客气了,先递了一份文书给陈省,一脸干笑道:“刚刚,罗家也递了份状子到我们衙门,告贵府下狠手谋害罗家女,我们府尹已经查明属实,这是判书,请二爷收好。”
“什么?”陈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天,仿佛到处都在上演神鬼剧,一片光怪陆离。
“还有,我们府尊说,十七爷状告陈家窝引匪徒吴三等人一案,请陈门胡氏,和陈家当家人,立刻到衙门回话,我们府尊说了,事涉婆台山案,不敢轻忽,我们府尊说了,一个时辰后,陈家再不到府衙回话,就要往上请示下,上门拿人搜检了。”
衙役说完,不等陈省答话,微微欠了欠身,转身就走了。
陈省举起那份判书,看一遍没看明白,再看一遍,再看一遍,总算看清楚了:陈家谋害罗氏女性命,这门亲事已不能再成亲事,罗家不欲过多追究,两家好聚好散,一别两宽。从此路人。
陈省身上一层冷汗,又一层冷汗。
他突然明白了,罗家这么急着要断亲,不是因为罗婉不贤,也不是因为他对罗婉不好,而是因为,他们陈家要大难临头了,他罗仲生只管捞出他那个女儿,却对陈家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