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恒云从坐下开始，就没有再主动开口说话了。

谭斌没有动手喝他煮的咖啡，盯着自己的儿子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开口道“你找起云把你送到这里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父亲的感受”

谭斌的语气并不好，一开始就是带着不悦的质问。

闻言的少年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决定让我在这个年龄结婚生子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谭斌没想到一向寡言的儿子会就这么怼了回来，脸上生出几分意外。

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也许是这些年他把自己太多的精力都放在谭氏上面，以致于自己对这个儿子太不了解。

直到发现他背着自己出了国，他才开始重新审视，谭恒云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谭斌被自己的儿子反问之后，脾气淡下去很多，用一种谆谆教导的语气跟他沟通“我这么做是为了谁”

少年轻嗤，言语之间带着几分不屑“父亲该不会觉得自己想要拿下谭氏的私心是为了我”

谭斌听到这话，脸上再次浮现了难看的神色。

他还没有开口回答的时候，谭恒云的声音已经再次响了起来“如果父亲有稍微关注我一点，就已经发现了我对企业经营没有丝毫的兴趣，我所有的精力都在音乐上。”

一句话落下，少年瞥了眼谭斌的神色，继续道“再者，我是不婚主义着，十八岁结婚生子不可能，二十八岁也不可能，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把我当做拿到奶奶手里百分之十谭氏股份的工具，很不实际。”

听到这里，谭斌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脸色较之刚才更差了几分。

谭恒云的声音还在继续“因为我不会配合你，即便我哥没有帮我出国，我也不会结婚，就算您手段高明逼着我结了婚，我也会用尽各种办法让作为我太太的女人怀不了孕，或者即便她怀孕了，孩子能不能平安出生，又是一种可能。”

谭斌眯起了眸子，悠远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的意思是一定要跟我对着干”

少年不紧不慢，说话的时候甚至不带一丝情绪，只是淡淡陈述“您误会了，我只是想按照自己的意愿过完这一生。”

“你是我儿子。”谭斌似乎是在强调什么。

谭恒云轻笑“我是你儿子，但我的人生不是你的续篇，没必要延续你的野心，更没必要帮着你实现你的愿望，我有自己的生活和追求，我不干涉你的，你也不要干涉我的。”

“这是你和自己父亲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不管我是什么样的态度，您都不会支持我的决定，所以纠结这个，没必要。”

谭斌满腹怒火，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谭恒云像是突然之间转性了一般，他能把谭斌说的每一句话都给回怼过去，点燃他心中的怒火，毁灭他靠他结婚生子扭转谭氏格局的希望。

少年看他不再说话，兀自开口道“您来这边，应该有下榻的酒店，公寓里也只有一间卧室，就不留您了。”

他用词是“您”，尊称的同时，也代表了客气。

而客气，往往是表现给那些对自己而言不够亲近的人的。

在谭恒云眼中，自己这个为了争夺谭氏掌控权的父亲已经被他划分到旁人的行列之中，不够亲近了。

谭斌盯着他“你母亲去世的早，我养了你十几年，这十几年来，我自问自己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也从来没想到，我儿子会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说出那么多忤逆我的话，甚至指责他的父亲。”

听到这话，谭恒云皱起了眉。

他盯着谭斌“爸，你对我好我知道，以后我也会孝顺您，但是现在，在争夺谭氏的事情上，我帮不了你，也不打算帮你。”

后者一脸正色，还在试图说服他“恒云，你知道拿到你奶奶手里百分之十的谭氏股份代表着什么吗”

少年决然果断地落下几个字“我不感兴趣。”

谭斌没有因为他的冷漠就停止自己的劝导，而是继续道“将来你做了谭氏总裁，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想要什么要什么，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谭恒云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谭斌盯着他，用自以为的为他好的语气继续着自己的大道理“现在你也许可以轻松简单地说出你不感兴趣这样的话，可那是因为你不了解这背后能带给你的究竟是多少利益，你说你喜欢音乐，你假设一下，如果日后你自己可以用在谭氏赚来的资金开自己的娱乐公司，所有的资源分配都是你说了算，那时候你的音乐会以最简单的方式被很多的人听到，你何必来到不远万里的异国按部就班地学念书学习”

谭恒云皱起了眉“如果我没有足够的实力，即便坐拥一个名动全球的娱乐帝国，那又如何”

反问换来的是谭斌提高分贝的语调“你觉得现在的歌星中有几个是真正有实力的他们靠的是人设和经纪公司的包装。”

少年评判道“你这是偏见。”

“事实如此。”谭斌咬字很重，好像在尽可能地跟他强调。

谭恒云看了他一眼，眸低带着几分不悦。

谭斌又道“恒云，你太年轻了，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懂么”

谭恒云有些倦了。

他其实是不想跟谭斌一而再再而三的理论的，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所以他耐着性子说了自己的想法和见解。

但沟通至此，两个人似乎谁都没有退一步。

少年对上谭斌的视线，决然开口“爸，我不会跟您回去，更不会按照您的意愿结婚生子，无论如何。”

这一句话，基本上是把谭斌准备好的其他劝慰的话全部堵了回去，也就是不管谭斌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谭恒云看谭斌愣在原地，也不说话，紧跟着再次开口补充“当然，我知道以您如今的地位和能力，完全可以采取极端手段把我带回海城，不过您放心，就算我真的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回去了，结婚这件事我也不会做。”

说到这里，少年将目光落在谭斌的身上，继续道“18岁，不符合法定结婚年龄，生了的孩子得不到国家法律的认可和保护，婚姻也不合法，父亲你也可以想一下，在这样的情况下，奶奶是不是会把股份交到您这边。”

听完他的话，谭斌眉目暗沉了几分。

他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准备了这么多说词来跟反驳对抗他。

突然之间，谭斌认识到了自己想要拿到老太太手里的股份，是太过遥远的事情，谭恒云说的没错，老太太很有可能不会认可不受国家婚姻法保护的两个人生出来的孩子。

他抬起眼眸，对上少年清冽干净的眸子，一时无言。

海城，慈善拍卖会。

厉憬晗挽着谭起云的手臂进了会场，落座之后身边的女孩儿看向他“对了老公，好像有两天没见二叔了，他是不是去找恒云了”

他看向她“大概是。”

“那恒云最近有联系你吗”

“那天那个电话之后，没有。”

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还是很想知道他们见面之后的结果的，毕竟这决定了二叔接下来会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