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长沙海域偏西南的海面上,西班牙的“马尼拉大帆船”舰队正在阴沉的天空下想西南方向航行。
舰队的旗舰“加利西亚”号上的舰长室内,舰长本人并不在其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年长的传教士和一名文质彬彬的中年贵族。
“阿尔法罗会长,您对我那位总督兄弟有什么看法?”中年贵族端着一杯红酒,微笑着朝传教士问道,这位传教士的全名叫佩德罗·德·阿尔法罗,时任方济各会马尼拉代理省的会长。
阿尔法罗会长手中也有一杯红酒,但却始终没有喝上哪怕一口,他面色沉静,缓缓地道:“迭戈爵士,令兄的雄心壮志让我倍感惊讶,但很遗憾,我个人并不看好他的计划。恕我直言,佩尼亚总督的计划只能存在于纸面上。是的,爵士,我坚持认为,如果腓力二世陛下真的被他说动,那么我们在东方数十年的努力,很可能会在一到两年之内彻底崩溃。”
“阿尔法罗会长。”中年贵族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轻轻笑道:“我的这位异母兄长是一个很幸运的人,他曾经以300人击败过4000人,所以他任何时候都是如此的自信。”
阿尔法罗从中年贵族的脸上看到一抹嘲讽,马上便听见这位贵族继续说道:“虽然他是用300名武装到牙齿的火枪兵虐杀4000波托西矿工奴隶,但您知道的,他们这些人很会为自己揽功,所以这4000人的资料呈送到陛下的办公桌上时,已经变成了4000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反叛军……我的兄长因此也有机会跻身更高的职务,直至最终成为第四任菲律宾总督。”
中年贵族如此说了,但阿尔法罗却并不接他的话茬,只是平静地道:“迭戈爵士,我无意评价总督阁下昔日的战绩——我不了解,也无需了解。”
“不不不,会长阁下,我认为您很有必要了解这些事。”中年贵族摇头道:“只要您还对我们在东方的开拓事业寄予希望,那么了解一下我这位总督兄长的真实能力,就是非常重要的事——这事关您是否能够说服陛下。”
但阿尔法罗仍然摇头,并且正色道:“迭戈爵士,我想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之所以无须了解令兄的能力,是因为无论令兄的能力是强是弱,都不能改变我劝阻陛下接受令兄提议的计划。”
“哦?”迭戈爵士似乎有些意外,问道:“可以请教一下会长阁下这是为什么吗?”
“当然可以,对于这一点,我至始至终无意隐瞒。”阿尔法罗说道:“前几日,爵士先生也在马尼拉港见到过大明帝国的贸易船队,不知道您对这支船队有什么看法?”
“很不错的船队。”迭戈爵士微微一挑眉:“我必须承认,我很意外能在欧洲之外的地方看见如此正规的船队和训练有素的船员。”
“那么,你如何看待这支船队的战斗力?我是指,如果我们与他们发生交战的话。”阿尔法罗问道。
“您是指他们与我们这支舰队之间如果发生战斗的话?”迭戈爵士微微思索了一下,答道:“我们能够取胜——当然,我们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很高兴您没有向您的兄长那样,动不动就说出什么‘我们将能轻易取胜,将一场伟大的胜利献给世界上最伟大的君主’之类的话。”阿尔法罗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但马上又严肃下来,道:“对于那天我们在马尼拉港看见的船队,不知道您有没有做过确切统计?”
“确切统计?”迭戈爵士皱眉道:“您是指怎么样的‘确切’?”
“看来您没有特意统计过。”阿尔法罗放下红酒杯,说道:“我统计过了,那支船队一共有大小海船三十四艘,其中外表几乎一模一样且挂着同样旗帜的武装商船有二十艘,这些武装商船就是我们交易的主要对象——京华海贸的船只。”
“哦,他们就是我们在东方最重要的商业伙伴?看来我们的伙伴拥有不错的实力。我虽然没有参与这些商业行为,但是想必我们的商人会很高兴拥有这样有实力的贸易伙伴——这表示他们不愁货物的来源。”
“您的看法没错,不过请允许我稍稍纠正一下您的措辞。”阿尔法罗淡淡地道:“这些挂着‘书与剑’旗帜的京华海贸船队,只是京华海贸公司旗下一支不太重要的分舰队其中一部分。”
迭戈爵士的脸色明显一僵,笑容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最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您确定我那天见到的船队,只是该公司‘一支不太重要的分舰队其中一部分’?我知道您在成为主的仆人之前曾经专攻过文学,所以我希望您刚才的话语没有过度夸张,以至于使我产生不必要的误判。”
“正因为我年轻之时曾经专攻过文学,所以我的用词是很审慎的,在不应该夸张的时候绝不会有夸张的形容——我对我刚才的话负完全责任。”
迭戈爵士盯着阿尔法罗会长的眼睛,似乎试图从中找出什么自己希望的东西,然而后者的神态丝毫不见松动。
终于,迭戈爵士放弃了,他深深地皱起眉头,问道:“那支船队——我是说那二十艘武装商船,在该公司中占据的船只比例大概有多少?”
“很遗憾,爵士,我也不知道更详细和更确定的答案。”阿尔法罗摇头道:“但是根据我近三年来的多方了解——包括与罗明坚神甫等人的交流——我认为这支船队最多不超过该公司十分之一的实力。”
“这不可能!”迭戈爵士忽然震怒一般的站起来,瞪着眼道:“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您在说仅仅这一家公司,就拥有不下于两百艘那样的大型武装商船?会长阁下,即便我不清楚东方人造舰的成本,但这支船队的价值至少超过……”
“超过一千一百万两白银。”阿尔法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道:“如果您是要表达这个意思,那么我并不需要您的提醒,因为这个价格是公开的、透明的。”
“什么意思,什么公开的、透明的?”迭戈爵士显然怔了一怔。
“我的意思是说,大明帝国的京华造船厂对于他们所生产建造的这种武装商船,其价格是公开的、透明的,所有人——包括我们和葡萄牙人在内——都可以去订购,只要愿意花钱就可以买到。”
迭戈爵士目瞪口呆了一会儿,不可置信地道:“我很难相信这是事实,即便从您的神色中我看得出来,您并没有开玩笑。”
阿尔法罗叹了口气,道:“您没有必要怀疑,您那天看到的武装商船,的确是可以从京华造船厂订购的,按照他们所公布的价格,京华海贸公司自己去订购的单艘价格是5.5万两白银,而葡萄牙人和我们的订购价格都是一样:每艘6万两白银。”
“单艘价格似乎有些偏贵,看来东方人并不打算真的出售?”迭戈爵士似乎还想继续挣扎一下。
可惜阿尔法罗会长打破了他的幻想,很遗憾地道:“您又错了,他们的单舰造价虽然看似偏贵,但您需要知道,他们的计算方式和我们不同——塞维利亚等地的船厂在卖船时,可不包括舰载火炮,也不会包括人员培训,而这些东西在京华造船厂出售船只时却都是标配服务——当然如果买家表示不需要的话,他们也可以打折。但是,请爵士相信,整舰购买才是最划算的。”
迭戈爵士没有争论划算不划算,而是在稍稍沉默之后又问道:“会长阁下,我想知道您说的这家造船厂其年建造能力如何。”
“这家造船厂的规模十分庞大。”阿尔法罗解释道:“我只知道它有三个主要的分厂是涉及海船制造的。这三个大的分厂南北跨度很大,其中一个位于大明帝国北方一个叫做‘izhou’的地方,另一个在帝国南方一个叫做‘qinzhou’的地方,还有一个最新建成的分厂位于安南,他们称之为‘jingang’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