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八年五月初一早上,朱翊钧没等天亮,就匆匆忙忙赶往生母慈圣皇太后李太后处问安,说有事急报。
李太后莫名其妙地披衣下床,召皇帝进殿问有何故。
朱翊钧神色紧张,一见母后立刻跪下,磕头答道:“母后,儿臣梦见了父皇,父皇责儿臣御极近十载,竟未能亲视父皇山陵,不孝之极。儿臣惶恐万分,是以来请见母后。”
李太后崇佛极诚,一听朱翊钧这话,也不禁大吃一惊,一点朦胧的睡意一下子吓得烟消云散,本来半倚着的身子也一下子坐直了,问道:“你父皇还说了什么?”
朱翊钧摇头道:“别的没说什么,父皇只是责儿臣不孝,儿臣当时就惊得醒了,马上来见母后……”
李太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匆匆踱步了几个来回,道:“难怪哀家近来总有些心神不宁……月底就是你父皇的忌辰,这是他不开心啊。钧儿,这次你父皇的忌辰,朝廷原本是怎么安排的,让谁去代祭?”
朱翊钧想了想,道:“应该是固安伯。”
固安伯就是仁圣皇太后之父陈景行。以大明代祭的习惯而言,他去代祭穆宗确实是很合适的。前些年,代祭穆宗昭陵这件事,除了有一次因为陈景行生病不能成行之外,无一例外都是他去。
但是这一次,李太后果断摆手道:“此事作罢,待会儿哀家会派人传懿旨到内阁,向郭先生说明。”她说着,看了看天色,对身边人道:“给哀家摆驾,去慈庆宫。皇帝,你也一并来。”
朱翊钧心中暗喜:朕这个主意,简直是绝了!不仅可以创造机会让尧娥见一见陪务实出行的侯拱辰,还能亲自祭奠父皇,一举两得,妙不可言!
转念又在心里默念:父皇,非是儿臣欺骗母后,此事实是为尧媖好,您老人家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罪的,对不对?
不多时,太后凤驾和皇帝銮驾往慈庆宫行去,走了大概一半,司礼监掌印太监陈洪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凑到李太后凤驾之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后娘娘,这是出了什么事了,竟然惊动懿驾?”
李太后看了他一眼,见他跑得大汗淋漓,温言道:“皇上梦见先帝,先帝责他不曾亲祭,哀家要去和仁圣皇太后商议一下,今年先帝穆宗忌辰,由皇上亲祀昭陵。”
陈洪诧异道:“今年皇上不是奉两宫皇太后一道拜谒过昭陵吗?”
他说的这件事,是今年二月的时候,遵照隆庆二年例,朱翊钧先诣长陵,祭毕之后恭奉两宫皇太后,率后妃行谒拜礼,然后又谒永陵、昭陵俱如长陵仪,其诸陵则各遣官一员致祭。所以理论上来说,朱翊钧的确是拜谒过昭陵的,而且还只有三个多月。
但李太后摆手道:“春祭礼是春祭礼,忌辰是忌辰,各有其礼,岂能混淆?”
陈洪暗想这事跟他没有关系,既然太后让皇上去,那就去呗,就算有人要跟着受累,也是陈矩那厮倒霉,他陈掌印可没必要为别人操心。于是也就不再多言。
到了慈庆宫,李太后便和陈太后说了此事,陈太后倒无所谓,反正皇帝年轻,多跑一趟就多跑一趟。而且眼下俺答那边也早就消停多年了,天寿山附近并没有什么危险,当下也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朱翊钧却提出了另一桩事,说是先帝虽然只是责他不孝,但他想着潞王和几位御妹也未能拜祭过昭陵,希望两宫太后考虑弟弟妹妹们尽孝之意,也允许他们同去。
这一点却让两宫太后有些犹豫,因为大明的帝陵一般而言只有皇帝可以亲祭,如果皇帝有事脱不开身,也只能由勋贵或者大臣奉旨代祭,藩王是不能随随便便跑去祭奠的,公主那就更没听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