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并未膨大,只是深紫色的尸斑遍布,而在深紫色的尸斑之下,尸体的表皮格外的惨白,让秦莞和秦湘觉得触目惊心的是,尸体的四肢皆是完好,可从脖颈以下,到胯骨以上,几乎只剩下了骨架和皮肉,尸体的五脏,竟然全都被切除了去。
尸体静静的躺在长案之上,尸体的脚下,此刻正摆着几个大瓷盏,瓷盏之中皆是晶莹的冰块,而冰块之上,分明的躺着几个形状不一的东西。
秦莞一一看过去,那些画在医书之上的器官此刻竟然活灵活现的出现在她眼前。
一时之间,秦莞身后那密密麻麻的罐子里装着的是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诡异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而来,齐齐钻入了秦莞的每一个毛孔。
她说过,世上没有吃人心的妖怪……
秦莞站了许久方才迈进去一步,一眼便看到了长案之上放着的刀具。
如同素问九针一般,这些刀具亦有七八把,长的短的弯的直的,形状不一,却都十分削薄精致,比她袖中的寒月还要削薄精致,秦莞几乎可以想象,这些精致的刀具是如何将一个人的心毫无粘连的整整齐齐的取出来……
眸光一转,秦莞又看了远处还有个长案,那长案之上眼下干干净净空着,可在那长案之下,却有一个堆放着什么东西的木框,秦莞拿着火折子,绕过那放着尸体的长案,小步小步的朝那木框走去,秦湘正在一边干呕,此刻见秦莞动了步子,忙上前来将秦莞的胳膊抓了住,待二人走到那木框跟前去,赫然发现那木框里面竟然堆放着两只猫尸。
秦湘“哇”的一声,又是一阵干呕。
秦莞眸光沉凝的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看向那长案的时候,她甚至能想到孙皓月如何着一身白衫站在这案前将尸体之内的五脏取出来,秦莞眉头微皱一瞬,这尸体又是谁呢?
这么想着,秦莞靠近了两步,去看那尸体的脸。
那是一张被深紫色尸斑布满的脸,而这具尸体虽然残缺不全,秦莞却能辨出其是一具女尸,秦莞仔细的看了看,又看了看尸体已经有些干枯的头发,只觉死者许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秦莞正想着这死者可能是谁,一转眼,却看到了死者放在身侧的手。
看到那只枯瘦的惨白的手,秦莞脑海之中立刻闪过了一个场景……
她们在长福客栈之前看到的那一场葬礼!
秦莞双眸正微微一眯,忽然,一道穿堂而过的冷风出现在了她们身后。
“你们竟然在这里——”
冷凝的话语忽的响起,直吓得秦湘轻叫了一声,秦莞亦是听到声音的那刻便豁然转身,转身一看,却见这第二进的墙边竟然多了一道暗门,此刻,一身银衫的“白非钰”正站在门口,眸光阴沉沉的看着她们……
若是从前,秦湘看到白非钰必定双眸晶亮,可是此刻,她却只觉恼恨和羞耻,这个商陆只是一个下人而已,一个假扮白非钰的下人而已,她却竟然动了心!她看上的人,竟然只是个哄骗她想要害她的下人。
秦湘紧紧拉着秦莞的胳膊,半个身子躲在秦莞之后,她半垂着眸子,想看却又不看“白非钰”,而这边厢,“白非钰”缓缓的进了屋子。
秦莞立刻往后退,一边退,秦莞眼角的余光扫向了身后,她在寻找可退之路。
“你主子在哪里?”
眸光微转,秦莞忽然语声沉凝的问道,“白非钰”眼底闪过一抹讶色,似乎没想到纤柔的秦莞不仅不害怕,说话的语气竟然还有几分震慑力,“白非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眼底并无丝毫感情。
“你来救她?只怕救不了她,还要将自己搭进去,你本来是不知道这么多秘密的,到时候主子给你喂一点忘忧散,你便能忘记知道的一切,可你既然自己进来了,还看到了这么多,便是自寻死路。”说着,“白非钰”摇了摇头。
“送一个还不够,你们竟然还自己送进来这么多,都是为了她?”
商陆看了秦湘一眼,眼底似乎有几分嘲讽,一瞬间,秦湘对这屋子这人的畏怕反而变少了,商陆嘲讽的语气几乎让她想拿刀杀了他。
秦莞却敏锐的发现了不对,“送一个?除了我们还有谁?”
商陆笑笑不语,秦莞却眼底一沉,“周管家也在这里?”
秦莞明白了过来,周怀是走的这条大道,她们从三元村赶过来怎么都会遇上,可偏偏,她们这一路上都没有遇见周怀,她一直想不通周怀去了何处,眼下却明白过来,只怕周怀也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却不愿她们一起来冒险,所以他一个人独自到了这里。
商陆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反驳,他似乎失去了和她们继续理论的耐心,忽然步伐一动就朝秦莞这边走了过来,他身量本就挺瘦,身法更是洒然,一看便是武功高手,秦湘吓得腿软,秦莞见他直掠而来忽然从袖中掏出了一物。
“咻”的一声响,只见商陆眉头一皱,他的银衫之上骤然现出了一星猩红。
商陆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秦莞手中握着的袖箭,又看了看自己大腿上的血色,忽然冷哼一声,朝秦莞暴掠而来,秦莞拉着秦湘往第一进屋子退去,手中袖箭“咻咻”急射,然而此刻的商陆有了防备,秦莞的袖箭哪还有效果,不过又添了两三处擦伤而已……
且很快,秦莞的袖箭空了,这袖箭是岳凝给她防身之用,平日里都是放在包袱之中不带在身上的,而此番来百草园是冒险之行秦莞方才随身带了上,一次只能装十枚小箭,秦莞第一次使这小玩意,再加上袖箭的伤害力有限,根本无法致命,商陆武艺不凡,且不惧疼痛,片刻便到了秦莞眼前,秦莞急退两步,暗叫不好……
眼看着一道劲风到了跟前,秦莞眸光一扫,看到了身后长案的瓷罐,她灵机一动,抄起身后的罐子便朝商陆砸了过去,就在她抄起瓷罐之时,商陆的身手果然一顿,且瓷罐朝商陆砸过去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将瓷罐接住——
秦莞眼底一亮,一边扔瓷罐一边叫道,“跑——”
秦湘身上的麻沸散药劲儿没过,这会儿手脚阵阵发软,然而看着秦莞费力的和商陆周旋,她当即朝门口跑去,商陆见状眼底一寒,等下一个罐子扔过来的时候,他竟然不再忌惮,“哐当”一声,一个白瓷罐落地而碎,一股子苦涩难闻的味道顿时散开,与此同时,秦莞看到一地的瓷片之中赫然滚出了一颗圆滚滚的猩红——
秦莞一阵心惊肉跳,商陆若是连这点忌惮都没了,她和秦湘根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袖口一抖,寒月落在了秦莞手中,商陆见到秦莞满身的戒备冷冷一笑,却是一跃到了已经跑到门口的秦湘面前,他冷眼看着秦湘,“往哪里跑?”
秦湘眼看着就要跑出去了,却生生的被拦住了去路,她面色煞白的一顿,想要后退,商陆却身影一闪到了她的面前,秦湘只觉眼前一道银色的影子一晃,还没反应过来脖颈便被狠狠的掐了住,秦湘脖颈之上狠狠的一痛,立刻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秦莞手握寒月站在一边,一股子凉意从脚冷到了心口。
商陆一只手便可制着秦湘,他从腰带之中掏出一个药瓶扔到了秦莞脚下,“吃下去。”
见秦莞站着不动,商陆顿时收紧了手掌,这么狠狠的一捏,秦湘整个人无助的挣扎起来,秦莞看着,倾身去捡地上的药瓶,她将药瓶捡起来,从里面倒出了一粒褐色的药丸,药丸在掌心滚动一下,秦莞抬眸看着商陆。
于是商陆又示威一般的狠狠收掌,秦湘脖子高高仰着,双脚无力的踢着。
秦莞眸光微垂一瞬,仰头便要将药吃下去——
“哐”的一声,早前被秦莞合上的门却在这时打了开。
秦莞一愣,秦湘也是一讶,商陆更是诧异的回眸,然而就在他刚刚转身之时,一道极其浑厚的掌力落在了他背心,商陆只觉心肺俱震,喉头亦溢出一股子腥甜,他手一松,还没来得及反应,又一掌落在了他后心,这一下,商陆往前踉跄两步,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秦湘瘫倒在地奋力咳嗽,而秦莞,则看着一脸木讷的晚杏皱了眉头。
刚刚她看的清清楚楚,晚杏从破门到出掌,身法竟然比商陆还要利落狠决,秦莞眸光一床,只见商陆躺倒在地,唇角已溢出了丝丝鲜血,秦莞知道,他的内伤极重。
晚杏仍然是那低眉顺眼无声无息的模样,她微微低头,“小姐,奴婢已经探明了出口在何处,让奴婢带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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