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琰从宫里出来,并没有跟着所有官员一起从长街回去,而是进了小巷,东拐西绕,生怕被人看见。
可刚走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个妇人在他后面喊道:“这不是牧会长吗?”
牧琰头也不会的加快了步伐。
“牧会长你跑什么。输了就输了,这有什么关系。”
“我顶多笑话你,又不会打你。”又道:“放心,输给我们杜先生没丢人,毕竟啊,这男人辩讼怎么也不如我们女人嘛!”
牧琰烦躁不已,小跑着消失在巷子里。
“呸!”妇人道:“算个什么东西。居然和任延辉一起害我们王爷。”
“也不看看王爷是谁的夫君。这今天是稳赢的,要是输了我们绝对不会饶了你们的。”妇人说着又啐了一口,走了。
牧琰一口气到燕京讼行后门的巷子里,敲开角门,待门关上他才松了口气。
“先生,您没事吧?”书童看他一头的汗,忙递了帕子过来,担忧地问道:“杜九言报复您吗?”
牧琰摆了摆手,道:“没有的事。”
他只是避一避风头。任延辉关了进去,接下来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尤其是这个案子还针对桂王和鲁阁老。本以为会赢的,可是没有想到,被杜九言拧过去了。
“先生,您不是说这个案子不会输吗,桂王和鲁阁老就算不会杀头,也肯定逃不过判刑。怎么……”小书童没有听到朝辩内容,所以一脸好奇不解。
十拿九稳的案子,怎么就输了。
“你忙你的去吧。”牧琰不想多说。
输了毕竟不是值得炫耀的事。
杜九言太刁钻了,居然抓住了他们一开始的立意。不过她说的没有错,一开始任阁老做的一桩桩的安排,就没有想过能通过律法杀了桂王。
毕竟,桂王所犯的不是十恶不赦,和安山王以及怀王的案子不能相提并论。
所以,任延辉做的最多的安排,就是寒心,寒了圣上的心。
但却被杜九言用同样的方法反将一军。
他忽然理解了,当时申道儒辩输后的心情,有种即将被淘汰,被年轻人彻底碾压超越的惶恐不安。
仿佛过往的经验在杜九言这里,不值得一提,他们变成新手,磕磕碰碰疲于应付。
连应付都已是精疲力尽,又怎么还有机会赢她。
牧琰疲惫地回到房里。燕京讼行里安静的仿若无人之境,连午饭期间的饭堂,大家也只是小声说着话。
“到这个地步,你说杜九言会不会来燕京做会长?”
“有机会她肯定来的吧,当年她不还做西南的会长吗?”
“我感觉不会,她待在三尺堂舒舒服服的,根本对燕京没有兴趣。”
“说实话,要是能来咱们出去,也不用那么尴尬了。”
此话落,大家都埋头吃饭,不再聊。聊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闷闷地道:“最近别出门,多吧。”
……
鲁章之回到家里,鲁夫人和鲁念宗带着小萝卜等在门口,一看见他小萝卜就冲了一过来,老远就看到:“曾祖父!”
见小萝卜冲着,鲁章之板着的脸松了一些,蹲下来接住了他,“哎呦,外曾祖父要被撞跌倒了。”
“曾祖父,您在里面好不好,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肉?”
鲁章之笑了,颔首道:“还真的饿了也想吃肉。”
“晚上我和舅公给您钓鱼吃,曾祖母还让办酒席了,有美酒佳肴,您一定要将瘦下去的肉,再养回来。”小萝卜摸着鲁章之瘦削的脸道。
鲁章之颔首,“真是有心了。”说着,看向鲁夫人和鲁念宗,道:“帮我准备水洗漱,我去一趟大理寺就回来。”
“怎么还要去?”鲁夫人问道。
“是去看任延辉吧?”鲁念宗道。
鲁章之颔首,“几年的朋友了,一朝成败总要说几句。”
“你先回去,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
鲁章之牵着小萝卜,几个人回了内院。一会儿水上来他泡在桶里,鲁夫人帮他洗头,笑着道:“这头上洗一次还不行,可真是够脏的。”
“已经算好的了。”
鲁夫人道:“不过也值得了。任延辉终于下去了,你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嗯,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心术又不正。势必不能留的。”
鲁夫人给他擦着头发,“圣上要是知道你这般用心良苦,也会感动的吧。不过,对于留着任延辉,我觉得圣上做的也不明智。”
“圣上有圣上的考量,可作为臣子,先帝又将这朝政托付给我,我就算违背了圣上的意思,也势必要办到的。”
鲁夫人颔首应是。
“这次能这么顺利,辛苦有九言。”鲁章之回头看着她,目光发亮,“今天在大殿上看着她,我忽然对娇娇的嫁给万千的事,就释然了。他们虽走了,却给我们留下了九言。”
鲁夫人一怔,她十七岁嫁给鲁章之,已有四十几年,却是第一次在鲁章之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骄傲,欣慰,欢喜,不加掩饰和压制的,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