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娘说她在这大宅门里一刻也活不下去了,她想出去,才逼着古氏生孩子,有了孩子,三郎便可按照旧例分府,她便也能活了。”
顿时,屋里陷入了一阵谁都不愿戳破的安静。
许澜比谁都明白,江云初那话里藏着的话,究竟是什么。
“你想离开。”他瞥开了头,故意不看她,“既然如此,为何当初威逼利诱,用尽手段也要嫁给我?”
听闻许澜问起当初,江云初莫名觉得有些委屈。
“十三爷,我想活,而你,是这府里,唯一能让我活的人。却没想到你能回来,更没想到一个谎,要用千万个谎去圆,当真天意弄人。”
她本不是脆弱的人,偶尔掉下的泪,也大概率是「形势所逼」。
但今日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刘姨娘的挣扎,或者更是因为古氏,因为她的放弃,而可预见的悲伤未来。
她难得放肆。
许澜不说话了。
身后的抽泣声,让他很想回身,就算不能抱住她,也至少能替她拭泪,又或是让她损自己一两句也行。
但不知道为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十分胆怯。
他紧紧盯着屋外的红灯笼,恍惚想起成亲那日,也是这般盛大的红色,把他与她包裹在这小小的庭院之中。
那时他虽是对林清意还有歉意,却也打心底里发誓,会护江云初一生周全。
可短短半年时间,怎会变成如今境地?
许澜想不明白,却还是逼着自己目不转睛。
可若这里对她当真如牢笼……
“元宵之后,我替你在外置办个宅子,你便搬出府罢。”
未待江云初反应过来,许澜便站起身要往外去。
嘭!
烟花在黑暗中炸开,他步子愣了愣。
“谢谢你,新年快乐。”江云初抹干泪,轻声道。
许澜大步走出,直到走进院中,才发觉脸上冰凉。
抬头,见是飘飘洒洒的雪花,倾盆扬了下来,正好黏在他的发间,又顺势化成水,滑下他的脸庞。
“我不快乐。”他冲江云初紧闭的屋门,缓缓低声道。
雪下了一夜。
过年的规矩极大,守岁结束刚歇下,江云初迷迷糊糊,又被人给叫了起来。
“夫人,今日甘霖堂给老夫人请安后,还要去祠堂给祖宗上香呢,可不能再贪睡了。”月盈轻声道。
江云初不解瞧着月盈:“你怎地回来了?兄嫂回南州了?”
月盈一边替江云初更衣,一边解释道:“兄嫂担心元宵诗会首辅夫人那边出岔子,不愿借用娘家势力调查表小姐,所以便说再在京城多待几日,介时方便夫人您吩咐使唤。”
也许到时候也用不着调查了,江云初想,却还是不露声色,只又交代月盈多带些银子出去,莫让哥嫂凭空短了用度。
一切收拾妥当,江云初叫上青枫出门的时候,见许澜已经等在了院中。
下了一夜的雪停了,空气也格外冷冽清新,许澜站在蓝天之间,他单手背在身后,分明四周丫鬟婆子张罗得正热闹,江云初却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孤单。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江云初笑着向许澜伸出了手,原本只想打趣两句,来顺势消淡那莫名的情绪。
却没想到,伸到许澜跟前的空空手掌,眨眼便多了一个荷包。
荷包只半个手掌般大,通体如意结纹样,很是精致。
“新年顺遂,万事如意。”许澜瞧着江云初的眼眸,低声道。
江云初不敢相信打开了手上的荷包。
里面是小小一块金元宝。
元宝旁,竟还有一枚同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