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比较有名的,乃是犍为武阳人张翼张伯恭。张翼乃张良之后,祖上还曾出过司空和广陵太守,在益州以德行传家著称。他本人文武双全,先任玄德公的书佐,后来又举孝廉,历任县长、中郎将等文武职位,算得上益州本地官员中的后起之秀。
这样身份,颇合张飞心意,于是张飞以张翼为车骑将军主簿,使之暂时统管成都车骑将军府中文书事务。
此时的军议,张翼也随同在座。
张飞毫不在乎地表示自己忘了文书内容,张翼却记得清楚,那些卷宗都是自己亲自呈递给张飞的,还专门提请将军仔细看过。
张翼的性格方正,日常律己律人都很严格。自家将军在如此重要的军议上捅了娄子,张翼的脸色顿时不好。
好在姜维随同参与了最近多场军议,往车骑将军府里摆放文书卷宗的地方走过好几次。他当即出来打岔,说道无妨无妨,我去取来文书副本,请张将军再看看便是。
这会儿,姜维很贴心地把卷宗打开,直接翻到需要张飞看过的那一部分。张飞双手撑着案几,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扫过去。
这位车骑将军的性格虽然有些粗疏,但这么多年下来,在军政两途都有经验。他一边看,一边喃喃地道:
“嗯,这是盐铁均输方面的收益,这是市税,这是工税,这是訾算所得。这是田税,这是口钱和算赋……咦,田税以后这些,何以如此之少?国家占据半壁天下,怎也得有个三亿五亿?”
诸葛亮摆着羽扇,轻声提醒:“雍州、凉州、荆州多地遭战乱所害,百姓迁转流离,死伤枕藉。故而从去年起,多地田税、口钱、算赋等皆得减免。少的减免三年,多的要减免五年以上。”
张飞点了点头,继续往下看。
税赋上头少了一大块,而开销上头,增加的数字简直触目惊心。
这当中,部分缘于汉中王继位称帝以后,对文武群臣的大肆封赏;部分缘于地盘急剧扩大以后,官员和军队的规模随之扩大;部分缘于在关中恢复、长安重建方面的巨额投入。至于其它原本就有的道路桥梁水利建设等等,反而成了小头。
“也就是说……”张飞有些烦恼地揪了揪自己钢针般的络腮胡子:“朝廷快要没钱了?”
他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转而去看诸葛亮。
“孔明,我记得益州蜀锦、荆州漆器、乃至交州的海上奇珍之类,在河北、中原等地都很抢手吧?”
诸葛亮微微颔首:“确实。”
“那不能再多卖些?”
“以蜀锦为例,朝廷五年前创设锦官,力兴蚕桑之业,藉以向河北、中原等地海量倾泻蜀锦。只是,当年我们拥兵十余万,决敌之资尚可仰赖蜀锦;拥兵二十万众如何?三十万众呢?四十万众呢?”
张飞皱着眉头,应是没有理解。
诸葛亮继续道:“翼德你想,若以河北、中原为一大市,某样精美货品常年输入大市,市中人趋之若鹜,每以巨资收买。然而,某日里,货品的数量翻了两倍、三倍、五倍,市中人还会照旧高价购买么?”
“这我可就明白了。”张飞重重叹了口气,将案几拍得砰砰作响:“大市里的人就这些,有钱的更无非几家。莫说什么精美货品,便是猪牛羊这些,一口气杀得多了,也没处卖去,反而要臭烂在自己手里。”
众人皆笑,都道车骑将军说得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