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无情,不得不谨慎。数万人的性命安危,不能不寄托于某一项冒险。”
雷远负手踱步,陷入沉思。
过了会儿,他道:“然则,我军若退兵,后继的影响太大。德信,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将军是说,我军若退,曹军却未必决堤放水。曹操说不定安然于南阳登基践祚,我方统合两州之力发起声势巨大的进攻,竟受阻于传闻中的水攻,未免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只怕诸多心向汉室之人,也要怀疑我们兴复汉室的决心和诚意。再者,荆襄、南阳曹军说不定大举转入关中。这一来,大王在凉陇一带必定承受沉重压力,更不要提进取关中了。”
“你说的没错。那么,怎么办?这后继的责任,谁来承担?”
马忠颓然叹气:“此举本是无可奈何,不能强求。但若有人以此苛责将军……”
马忠陷入深思,其余将领、僚属一时无人应声。
如果说此前众人想到的,只是退兵避水,雷远和马忠这么一问一答,所有人都想到,其影响远不止眼前的战术层面。
且不论曹操怎么想,站在汉中王的立场上,对荆襄的攻势既是对曹操意图篡位的政治回应,也是对汉中王谋划凉陇关中的军事策应。无论在政治、还是军事层面,荆襄之战都有必须要打的理由。
如果雷远贸然退兵,立即就引起这两个层面的动荡。雷远怎么向关羽,怎么向汉中王交待?雷远这一退,关羽后继又如何行事?还有任何办法能对襄阳造成威胁,进而吸引曹军的么?
这背后千丝万缕的复杂局面,不是武人能轻易想得清楚;而想的清楚人,简直不敢多想。
雷远不动声色地关注部属们,只见寇封愕然,句扶皱眉,李贞抓耳挠腮,马忠凝神苦思。
过了好一阵,土岗下方有脚步声轰鸣。那是寇封的部属们正在经过。上千将士红旗招展,队如长蛇,急速向前替换王平所部。
雷远向前几步,微笑着向走过身边的将士们颔首示意。队列中时常出现他的熟人,那就打个招呼,开几句玩笑。
雷远的根基始终在军队,无论是本身的部曲,还是像寇封所部这样受中枢调派协助的兵马,他都很熟悉,虽说做不到含血吮疮那一套,但基层将士无不觉得雷将军待人和气,不摆架子,是个可靠的主将。
待到将士们过完,马忠问道:“将军的意思,是按照邓范的计谋,打一场?”
雷远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战马。战马兴奋地嘶鸣两声,舔了舔雷远的面庞,以为即将奔赴前线。他放目四望,群山间数万人对峙,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时。
“士则确实好行险策。不过,武人在疆场履险,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将这个险策用好吧。”
马忠默然片刻:“既如此,我们有三件事,须得立即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