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牧仍然是玄德公本人兼任,由荡寇将军关羽董督荆州事,其下有奋威将军雷远作为军务方面的主要副手,荆州治中从事潘濬受玄德公委托,直接负责政务。
如此一来,这份案件卷宗便送到了诸葛亮的案头。
诸葛亮此刻正身处大司马府内的一处偏厅。厅堂的规模比当日他在公安城那处东厢房要大得多了,但因堆积的文卷、地图数倍于当时,于是厅堂再怎么宏大,也感觉不出宽敞。反倒是因为厅堂深邃的关系,要点起更多的灯盏照明、更多的炭盆取暖,难免有些烟气。
日常在这处偏厅里办公的,先是诸葛亮和庞统,后来又增加了从荆州急调来的两位重要掾属马良和习祯,作为军师将军的辅弼。四人的坐席一字排开,人人面前都是大堆的文件,倒像极了他们四人年轻时在鹿门山并肩治学的情形。
庞统直接面临汉中的复杂局面,所以身前身后堆积了特多的卷宗。他又不知从哪里取了扇旧屏风放在右手边。屏风的木质屏板上,被他写满了各种各样的数字,什么驻军数目、前线粮草数目、战马数目、军械装备库存数目、道路里程数目无所不包。
有些数字写完了发现有错,他或者大笔涂去,或者干脆用小刀刮掉表层另写。以至于每天下午,屏风四周和他的案几之侧便落下一层刨花。
更多时候他什么也不干,就只凝视着案几上摊开的舆图,冥思苦想。
与之相比,诸葛亮的工作节奏似乎快些。
闲暇的时候,能够摇着扇子自在逍遥固然是好;事务紧张繁复时节,他也措置裕如,别说一心两用,一心三用四用也属寻常。
这会儿他嘴上在和马良商议某一部曹的人选;手上分毫不停地批示法孝直转来的益州紧急政务;案几另一边还摊着写到一半的铺开卷轴,那是给翊军将军赵云的回复,专门针对这些日子益州霰雪不停又湿气太重,所以不少军士和军马病倒的情况。
几名书佐围着他的案几来来回回地奔走,有时候为他翻阅某项记录,有时候替他召唤某个部曹的掾吏,有时候就只在他和马良、习祯之间来回传递卷宗。须臾间一项政令已定,交给外间等待着的马谡,马谡负责按照卷宗边缘贴的短签,将之分送往大司马府中相应机构。
但这种快节奏的工作,在接到荆州急报时忽然一滞。
马良与他配合得最是默契,发现半晌没有拿到诸葛亮转来的文件,顿时发问:“孔明?”
诸葛亮没有理会马良。
他凝着脸色,将整份卷宗前前后后看了两遍,终于忍不住将之一扔,低声骂道:“糊涂!愚蠢!”
其余三人少见诸葛亮如此,彼此对视一眼。马良和习祯不敢多言,庞统笑道:“这世上愚蠢之人甚多,孔明你说的是哪一个?”
诸葛亮挺身离席,把卷宗拍到庞统面前:“士元,你看!”
庞统一目十行看完,苦笑道:“果真是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