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孟起在汉昌城下的失败,败在续之将军,败在马孟起自己,怎也怪罪不到我张公祺身上,马将军不必如此。”
张鲁找了块被阳光晒暖的平整石头,舒舒服服地躺下来。随着他的动作,肚腹的赘肉也向两侧摊开,在精致袍服的包裹下,松软地铺到石板表面。在这样一个乱世,能够把自己将养得如此肥腻可人,真是一种本事。
当张鲁躺下的时候,一簇枝叶恰好挡在他的面门,使眼睛不受直射的影响。显然,哪怕从一方诸侯转为寄人篱下,也阻止不了张鲁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你与令兄杀了吾弟张公则,毁了我张氏三代经营的汉宁基业,我们之间,说是仇深似海也不为过。然则我今日见你,尚且并无忿怒。为何?道经有云,挫其锐,解其忿。忿怒,非道所喜。”
说话间,张鲁用右臂支撑身躯,转身侧起,一足微蜷。也不知怎地,阳光洒落在他沉静平稳的身姿上,便透出一股不可侵犯的高远气概。
“你我日后同在荆州,说不定还有彼此扶助的时候,
雷远尚且如此感觉,普通百姓会如何?
此君能在乱世中运营一个的政权、并将之最终发展为全国性宗教,委实有些本事。雷远开始有点相信师君名不虚传了。
“不值我一刀的东西……”而马岱完全不为所动,他冷笑一声,拄拐杖起身离开。
走了没几步,正撞见一名雷远的扈从,眼看他用衣襟兜着满满的拐枣经过,马岱老实不客气地探手抓了一捧,随后慢悠悠消失在林地之后。
与中军共同行动的,有两百余驾车辆。大部分用来装载粮秣物资和雷远从玄德公手中获得的那些赏赐;还有一些用来安置伤员,以马岱现在的身体状况,断然无法承受跋山涉水的辛苦,所以他也占用了一辆,平时通常都在车辆上躺着,只有到宿营或歇息的时候,才出来活动肢体。
张鲁看着马岱的身影离开,转向雷远道:“恭喜续之将军得一勇将。”
张鲁自从落入雷远的控制,自始至终都很配合,无论汉中部众被调往梓潼一线安置,还是阎圃得到雷远的重用,擢为直属的僚佐,他好像都不介意。甚至在雷远当面通知他,要将他安置到荆州某处,他也立即赞同。
他只向雷远提出,希望带着黄固等十余名亲密部下随行。另外还向玄德公致书,请求日后若能平定汉中,则允许自己接来汉中的家人亲眷同住。那倒没有什么难处,为了汉中的长治久安,张鲁家族中那些宗教狂热分子本就该离汉中远些。雷远当即就代表玄德公同意了。这令张鲁有些感动,自那以后,对雷远便格外亲切。
听得张鲁这般说,雷远失笑摇头道:“伯瞻并非我的部属。何况,以他的身份,就算降伏,也当是在玄德公麾下。玄德公当不会吝于一个将军职位吧。”
“我看不然。”张鲁道:“他既愿来到荆州,必有道理,待到续之将军与之相处亲密,定会有所收获。”
张鲁倒是看得明白。
雷远又笑了两声,不再谈这个话题。
对于马岱,雷远当然下过工夫,探察过他内心所想。雷远知道马岱所忧虑的,无非因为是兄长太过桀骜,若他以后再和玄德公为敌,兄弟两人在沙场上手足相残可就不妙。为此,他下意识地远离益州,避免这种可怕情形,倒不在乎什么职位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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