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我是个急性子”。
“该改改了,太急容易出错”。
见胡惟庸漫不经心的样子,胡明没有再问,但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
父子俩安静了很久,胡惟庸开口道:“除了工作上的事,就没有别的事要跟我这个当爸的聊了吗”?
“对于我来说,晨龙集团的事,山民哥的事就是家事”。
“相比于之前,现在已经平静了很多”。胡惟庸开口说道,算是回应了之前胡明提的问题。
“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流涌动”?胡明声音有些低沉,显得忧心忡忡。
“太平要么是打出来的,要么是花钱买来的,总之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胡惟庸摩挲着手里的紫砂壶,看着窗外。“这得看陆山民怎么选择”。
胡明转头看着胡惟庸,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带着一抹复杂的异色。“您觉得怎么选是正确的”?
胡惟庸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胡明的眼神,“他或许骗得了天京那帮人,但却瞒不了我,我是亲眼看到他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世间攘攘皆为利往,世间熙熙皆为利来,而他偏偏是个怪胎。作为一个商人,不把利益放在第一位,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商人”。
“但是,他却取得了很多合格商人无法取得的成就”。胡明眼里透着些许热烈的光芒。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对于那些一门心思谋权谋利而不得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讽刺”。
“山民哥说过,路在脚下,终点在前方,再聪明的人都无法看到遥远未来的结局,唯有一步步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当某一刻抬起头时,或许就是柳暗花明的那一村,他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并不偶然,而是必然”。
胡惟庸看着胡明沉稳而坚毅的表情,内心颇为欣慰,不知不觉,儿子已经成熟了。
“他这样的性格秉性能在短时间内聚集起大量志同道合的人,是典型的创业型人格”。胡惟庸弹了弹烟灰,话锋一转,“但是,不适合守业。创业难守业更难,这绝不是一句空话。这些年,在外人看来,晨龙集团发展迅速,实际上只有我们自己清楚,这些年的修修补补苦苦支撑,这一路走得甚为艰难”。
胡明脸上稍微露出一抹不悦,“这些年我也看了不少书,有句话我非常认同”。
“什么话”?胡惟庸淡淡的看着胡明。
“创业一直在路上,守是守不住的”。
胡惟庸眉头皱了皱,随即又笑了笑。“基本盘都守不住,何谈创业”。
胡明摇了摇头,“回顾晨龙集团从创业之初到现在,哪一次不是生死攸关绝处逢生,正是这些所谓的生死关头,才助推集团一次次蝶变”。
“这一次不一样”。胡惟庸转过头。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你一个人吧”。胡明的声音有些许颤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之前几次电话通话,他就隐隐察觉到胡惟庸有些异样,这才决定亲自回来一趟。
“轮番大战,人心思安。现在的晨龙集团,早已不仅仅是民生西路出来那帮人的晨龙集团。发展到现在,牵扯到的利益,也不仅仅是民生西路那帮人的利益”。
胡惟庸吐出一口烟雾,喃喃道:“现在的晨龙集团很大”。
“您也是民生西路出来的人”。胡明眼睛瞪得更大。
胡惟庸摇了摇头,“阮玉、陆霜、白强他们才是民生西路出来的人,我们俩算是他走出民生西路的过渡派。集团现在的高管以及后来的股东,他们是另外一派。这些年陆山民惹出的事儿,弄得他们战战兢兢魂不守舍,一直以来,我都帮着民生西路一派压着他们,但是这一次、、”。
胡惟庸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这一次,你打算与他们同流合污”。胡明语气中带着些许戏谑。
胡惟庸内心阵痛了一下,知子莫若父,他早知道会面对这一刻,但当胡明以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的时候,内心的痛苦还是超出了预期。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早已不是当初民生西路烤烧烤的烧烤小子,但他的格局却还停留在那个时候。他不该为了一己之私、一己之仇置那么多人的利益而不顾。站在他那个位置,人生的取舍格外痛苦,但他必须去承受,哪怕承受不了也得承受。但是,他做得并不好”。
“一己之私”?“呵呵”?“他为了不连累大家,把董事长的位置让给阮玉,把所有股份让给集团,全权退出了董事会,你竟然说他为了一己之私”。
胡明低声苦笑,指了指窗外,“你我父子俩,住在东海最贵的房子里,却在指责给予我们这栋房子的人自私,您不觉得很滑稽吗”。
胡惟庸眉头跳动了一下,心脏像被利剑刺穿一样。
“以前是被逼着赶着,无路可退,只有在夹缝中挤出一条狭小的路,现在明明有一条康庄大道摆在眼前,又何必呢”?
“那死去的兄弟呢,怎么算”?
“活人难道不该比死人更重要吗”?胡惟庸避开胡明的眼神,有些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