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浣熊光秃秃的脑袋恨不得怼在镜子上,眼睛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它抖着胡子,不可置信道:“他方才……他方才是凝聚了尸珠吗?在那样被人痛虐的情况下!
他居然凝聚出了尸珠!
还是……还是……还他娘是一枚纯粹的金色尸珠!”
司离手中的空酒盏也自苍白修长的指尖滑落,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眼底的情绪有一瞬间陷入空白,直勾勾地看着镜中浑身开满了鲜红之花的少年,空无一物的手指微微发颤。
这一刻,她的脸色与语气都变得无以复加的复杂。
司离慢慢蜷起发颤的指尖,自嘲一笑,道:“而今,孤总算是知道,为何父亲会不惜这般代价,甚至牺牲孤也要救他了,他的确……有这个资格。”
曾几何时,小浣熊居然能够在司离殿下的脸上看到那一丝隐晦的挫败情绪!
它震惊得不知所措,只能木木地看着血镜里的那道身影,嗓子眼都在发干:
“可……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凝聚尸珠需要受到二次赐约或是鲜血圣池的洗礼才可以成功的。
将臣陛下此刻正在沉睡,鲜血圣池也早已被封印。
在没有这两者的帮助下,他若想凝聚尸珠,那至少得花费万年时光。”
“可我记得……他苏生醒来也才不过四年光景吧,他是怪物吗?”
司离到底还是那个皇座上孤傲的王女,她那一丝波澜的情绪很快被她平复下来。
司离神情恢复如常,淡道:“哪有什么怪物,不过是个狂妄的疯子罢了。”
“凝聚尸珠,的确是需要父亲大人的赐约亦或是鲜血圣池的洗礼的帮助,在其中二选一。
可真正让我们凝聚出尸珠的并非是赐约或是圣池本身的力量。
而是尸魔在接受第二次赐约的时候,会经历一场无与伦比、极为可怕的痛苦过程。”
司离仿佛回想起了自己的身体在那鲜血圣池里,是如何被肢解、分离、剥吞、撕裂、重聚再周而复始的经历无数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的那个恐怖循环的过程。
在这世间,没有哪个种族会比尸魔王族更了解‘死亡’了。
比起寻常獠牙入颈的赐约,毫无疑问,身入鲜血圣池的痛苦更为可怕。
尸王将臣对咬女人脖子并不感兴趣,从古至今也从未想过要创造出女性后裔。
若非她能够硬生生扛过两轮圣池的洗礼,怕是也早已肉身腐朽,灵魂投入六道轮回之中。
在距离上一次父亲沉睡之前,他便一直有心要打破圣池封印,让她带着小家伙返回暗黑大陆经受圣池洗礼,凝聚尸珠的意思。
只可惜,昆仑山上的那个女人神念极其可怕。
似是已经察觉到父亲醒来的事实,也不知对父亲的心脏施以了什么通天术法,竟是让父亲重新陷入了沉睡。
司离并不认为以司尘那不成熟的心智能够这么快接受圣池的洗礼,心中也深感迷惑。
既然当初父亲已经醒来,为何不直接与他二次赐约,来凝聚尸珠,而是要选择痛苦百倍的圣池方式。
她更不明白,这小家伙有哪一点能够值得父亲如此寄予厚望。
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何会如此看重他了。
这小子竟然未通过赐约,也未经过圣池的洗礼,竟用无人尝试过的第三种方式就觉醒了属于自己的尸珠!
丰虚堕仙成魔,吞噬两名尸魔王族的尸珠。
面对如此令人绝望的存在的时候,他原来在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如何活下来。
而是想着利用丰虚爆发的血气与力量,如何觉醒尸珠吗?
他竟然能够通过一场场战斗,就确认觉醒尸珠的方式是血气与痛苦。
他硬是生生将金仙丰虚当做了自己的磨锋试刀石。
他怎么敢的!
明明没有任何人教导过他如何凝聚尸珠的知识,就敢拿自己的身体这样去尝试。
要是有半点行差踏错的话,他还未来得及凝聚尸珠,维持他身体机能的那颗属于她的尸珠就被丰虚取走吞噬。
等待他的命运,也就只有死亡了。
不过,就眼下这个结果来看。
金仙丰虚,可真是被他利用得彻彻底底啊。
被逼得生生弃了仙道入了魔,反过来竟还被利用得如此透彻,借势凝聚出了尸珠。
今日这场战斗,倒也是十分有看头啊。
自焚海之战以来,这小家伙做到了她想做却始终未能做到的事。
他成功将被夺走的王族尸珠,夺回来了一颗。
当然,若是丰虚没有那么贪婪,只是将尸珠安置收藏在金仙殿中。
便是这小子再如何狡猾,也会如同她一般束手无策。
王族与王族之间,可以自相残杀,却没办法吞噬王族手足的尸珠,将其力量化给自己所用。
像司离与百里安这样的,少之又少。
若非司离主动将尸珠融入他的身体之中,将主动权交给百里安。
百里安也无法借助她尸珠的力量复活。
饶是如此,司离都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在百里安沉睡的两百年间。
她亦是需要定期进入他的棺材里,与他身体相贴接触,用以补魔,持续身体不朽不败。
而眼下,纵使百里安得到了王兄的尸珠,他也是没有办法将之融合同化。
可即便如此,百里安也没办法容忍丰虚继续玷污那两颗尸珠。
他抬起手指,对着丰虚虚虚一点,丰虚仅剩的那颗右瞳在眼眶之中疯狂转动,复而又有细嫩鲜红的花蕊欲绽放而出。
丰虚果断斩断自己的那根手指,足下用力一蹬。
下陷的深坑坍塌得更深,他身体疾退数十丈之远的同时。
如生铁般魁梧的身躯里肉眼可见有雄浑至极的灵力裹挟着血气狂喷而出。
伴随着如冷水贴热锅的嗤嗤声响起,缠绕盛开在他身上的彼岸花尽数枯萎,从他伤口中融化成血,凋零淌落。
在那恐怖的两股仙魔之力撑在下,丰虚浮于天地之间,满脸震撼地看着百里安,仅剩的一只眼睛满是止不住的惊恐。
百里安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他眼中的退怯之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是生死决战,自然可容不得丰虚大人你临阵脱逃了。”
他拔出深深插在喉咙里的断指,脚踏清风片雪,凭虚而起。
染血的素色衣袍拂风微扬,一身鲜红血气如丝如练,四处飞散。
这一刻,百里安眼中的杀意,已经涨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