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佑走到苏靖面前,无奈笑道:“得罪了,苏靖姑娘还请见谅。”
苏靖蹙了蹙眉,但终究还是未多说什么,自衣袖中摸出那瓶丹药。
李半生见她如此配合,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也随之松放到了肚子里。
为了以示公平,方佑当众打开瓷瓶,将丹药倒出。
众人不禁看看方佑,又看看苏靖,但见她神色平静如常,不由也打消了心中那一丝怀疑的念头。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直至掌心淌落出十颗圆滚滚的丹药后,方佑再晃动瓷瓶,却再无任何东西滚落出来。
所有人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方佑掌心出汗,虽已知晓瓶内空空如也,但还是不死心地上下晃动良久。
然后又将掌心那十颗丹药翻来覆去地细数一遍又一遍。
谈光君不耐烦寒声打断道:“只有十颗,方城主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李半生脸色煞白,眼神震惊而空洞。
他眼眸冷寒如刀:“如此,苏靖姑娘可还有什么话可辩解的?”
说话间,谈光君手中权杖重重点地,衣摆随即轻轻摆动起来,随即大地以着那柄权杖为中心,一道道恐怖的灵力波纹扩散蔓延而去。
如水圈涟漪般快速蔓延至苏靖脚下之时,灵力光圈形成一道三角形的天地囚笼,将她围在当中,气机锁死。
在那囚笼领域之中,好似有着无数看不见的无形绳索将她身子系得极紧。
苏靖并未反抗,只是连那只纤细的颈项都被一道水色绳索死死勒缚,面色瞬然苍白如纸,唇际有血液浸染成一条极细的血线。
她低低蹙眉,目光深邃地看着出手发难的谈光君,神情坦荡平静:“向君皇下毒者,另有其人,又何必在我身上白费功夫。”
话虽说如此,可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众人却是再难相信。
这一切都太过凑巧,总不能说心细如尘的苏靖姑娘,会在拍下这千刀万剐丹后,不甚遗落了一颗吧?
即便要遗失,也当是遗失整整一瓶丹药才是,为何十一颗,单单只少一颗。
若非是做了见不得光的事,谁能信?
谈光君眼底杀机弥漫,道:“苏靖姑娘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吗?”
“谈光君。”身居楼高之处的金仙丰虚忽然呼唤神使之名。
谈光君掀眸道:“不知丰虚大人有何见教。”
数月不见,金仙丰虚于海神祭一别,苍苍白发不知何时又恢复了以往的乌发盛年模样。
他双手抱胸,垂眸道:“见教谈不上,吾乃天上金仙,君皇陛下圣显十方的第一日,本座便有所感应,故多有留心陛下动向。
半月以前,君皇陛下借以凡人身份游城之时,于城中夜市得遇太玄少主。
他曾多番表达欣赏之意,几次相邀这位靖姑娘把臂同游金麟河,却皆遭回绝。
本座不知,这其中是否发生芥蒂矛盾,故导致太玄少主心中存异。
更不知在此期间,陛下接连遭挫,便自报来历,以身份强压之从而令其心生不满,只好剑走偏锋,极端行事。”
谈光君心下恍然,眼神愈发戾怒逼人:“放肆!想你区区凡女,能得君皇陛下看上,乃是你三生修来之福缘!
违背抗命本就是亵渎大罪,竟还敢心生不轨,谋害君皇,当真是罪该万死!”
苏靖神情寡淡,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人群之中,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如此,这靖姑娘本就实乃人间绝世,倾世之姿,君皇陛下生性风流,素爱美人,会钟爱倾心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啊,谁人不知,这太玄苏靖表面清冷绝情,实则是个痴性之人,她苦恋天玺少主两百年,求而不得!
任凭君皇陛下地位再怎般崇高,若想强要靖姑娘,无疑触犯雷区。
会得她一丸毒丹,千刀万剐!实在情理之中啊。”
“啧啧啧,谁说不是,换做往昔,那些觊觎靖姑娘的好色之徒,身份皆及不上她,她哪次不是以冷酷的手段狠狠教训一番。
可偏偏君皇陛下身份辈分都高她太多,自是不可像对待寻常之徒那般。
如此极端行事,细细品来,倒也说得通。”
“可怕,那可是君皇陛下啊,一万个天玺少主都比不上他一根脚趾头吧。
这靖姑娘真是痴傻,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这般守身如玉,搭上自己的前途仙缘,真是不值当。”
“今日靖姑娘拍下千刀万剐丹,怕是早已有了如此极端的打算吧,唉……”
对于众人嘈杂的交谈声,苏靖却好似他们口中谈论之人不是她一般。
她一双漆黑的眼眸沉静得好似深潭,语气依旧平静道:“我若当真有谋害之心,不会用此丹。”
谈光君厉色道:“还敢狡辩,若再敢为自己脱罪,本君就要让你尝尝这千刀万剐丹是何滋味!”
金仙丰虚道:“谈光君可否给本座一个薄面,这场金仙拍卖会是本座提议举行,说到底,君皇陛下遭此劫难,本座亦有责任。
此女嘴硬,如此软磨硬泡怕是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不如将她交给本座,本座自信能够让她开口吐真。”
方歌渔哈哈大笑出声,神情鄙夷:“丰虚大人的风流之名可不比君皇陛下差得到哪里去。
这花容月貌的靖姑娘若落到了你的手里头,也不知你又该打怎样的坏主意了。
此事尚未查清,又何必急着与人安插罪名。”
谈光君冷哼道:“物证动机具在,岂容此女狡辩!若此女说不出那少的一颗千刀万剐丹的去处,今日……谁也保不了她!”
他神情阴冷狠戾:“本君手里的权杖,可是许久未饮饱血了。”
李半生急不成声,怒怕交加地瞪着苏靖:
“都到这种时候了,阿靖你还嘴倔死不认命,那颗千刀万剐丹究竟被你用到哪里去了!”
苏靖抿了抿唇,显然是不想回答。
“你说话啊!是不是要逼死阿娘你才愿意开口!”
苏靖被磨得没了性子,将脸偏到一边,语气里也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冷冷说道:“喂狗吃了。”
“放肆!”谈光君以为她是在含沙射影君皇陛下,大怒!
他手中权杖上的宝石暴怒闪烁,其光玄玄,千变万化出无尽杀机,似欲就此将她杖毙谢罪。
就在这时……
“汪汪……”谈光君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低地、调笑般的声音。
那嗓音随意,音色低淡好听。
还未容及是何人这般无礼接话挑弄,一只冰冷的手掌忽然从他背后探来,带着不容质疑的霸道力度,毫无征兆地扼住了他的口鼻。
谈光君心下大惊!
在凡间,竟有人能够这般毫无气息的接近而不叫他察觉。
若是在背后给他一刀,他当如此自处?!
惊怒的同时,谈光君又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耻辱感。
他含糊不轻地怒吼道:“何人胆敢如此放……”
肆字还未说出口,那只冷得过分的手掌发力,几乎将他颧骨捏碎。
谈光君疼得眼皮白翻,口鼻之中再难吐出一点气息来。
在众人震骇地目光下,只见谈光君身后慢悠悠地探出一张清雅俊秀的脸。
那人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他长睫鸦黑,面孔俊俏,好一副人畜无害的温和含笑模样。
眼底却是一派深不见底的颜色,他慢腾腾地说道:“谈光君,可别一口一个放肆了,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玄光囚笼之下,一直神色淡淡对诸多大事不惊不宠的苏靖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面色尽管如常,呼吸却骤然停了。
双手下意识地骤然一把死死捏握住了束缚在身体间的水色绳索。
掌心为那灵光震得皲裂溢血,也恍若未察,只是死死盯着谈光君身后那人,嘴唇抿得不见丝毫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