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心思各异的公子少主们有如何能够放过这次天赐良机。
众人默契十足地一手举壶,一手端杯,心照不宣的开始了车轮战术。
“司城主年少英才,还请一杯清酒,以表敬意。”
苏靖平稳倒酒,执杯,饮下,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我也敬城主一杯,还望城主务必赏脸。”
苏靖再饮。
“苏少宗主好酒量,来请酒满上,再来一杯。”
这回儿,苏靖放下酒杯,目光冷冷,不再举杯。
那人一怔,心道已经喝了过几轮了,怎么到了他这就直接选择无视了呢?
心思一转,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忙又转口,试探性般地端酒轻声道:“司城主,请吧?”
案上杯酒再起,苏靖这才开始继续饮酒。
百里安看着她脚底下的空酒坛子越堆越深,而台下席面横躺着的凉拌死狗也越来越多。
在她静然无声的举壶倒酒里,扑通声不绝于耳,果然逐渐归于安静。
尹渡风目瞪口呆,喃喃道:“这可是醉心醉骨醉前尘的三清酒啊,我都饮不下三壶,这丫头何时练出了这一身好酒量,吓人……”
苏观海见此,口中清酒也难免变得有些苦涩起来,他神色复杂道:“阿靖在十六岁以前,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啊。”
尹渡风表情骤然一凝,再也说不出话来。
最后,席面间还能够平稳坐着的人,实在寥寥无几。
剑主羽目光深楚地看了一眼那名端杯执雅的白衣女子一眼,他扔了手中酒杯,起身道:“此处酒气太重,本座出去吹吹风。”
苏观海与尹渡风相视一眼,也跟着一同吹风观景去了。
苏靖从来都是一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她说求个耳朵清宁安静,果真便是用了最为直接霸道的方式喝趴了众人。
真真女英雄也。
殿中,那些喋喋不休爱惹是非者,基本都在桌子底下了。
百里安佩服不已,他瞧着苏靖脚底下那堆触目惊心的酒坛子,心道陈酿千百年的好酒,差不多有一半都得在这儿了吧。
琉璃灯打在苏靖的脸颊上,是冷白色的,白玉般的指尖稳稳端着酒杯,目光清雅,安静澹然,眼中没有一丝波澜起伏,静视全场。
她神态无异,仿佛脚底下的那些空坛子里的酒都不是落进她一人肚子里去了。
“你……没事吧?”百里安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苏靖目光从殿中收了回来,她无波无澜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片浓重的墨色,看着前方摇晃的手掌,不由细细凝眸,似有些看不清他掌心的纹路了。
她不动声色地轻蹙纤眉毛,揉了揉眉心,淡声道:“你指什么?”
百里安见她这样,不由有些担心:“你身上酒气很重。”
苏靖半倚半靠在座位间,抬首看着头顶上方光晕温柔的琉璃灯:“夜宴结束了。”
百里安:“嗯,结束了。”
那团光晕在她眼前越来越亮,四围的景物都开始模糊黯去,唯有那清明之光,占据她整个视线。
“那便走吧。”
苏靖拂衣起身,脚步平稳地朝着殿外走去。
百里安随忙添了一杯清水,漱了漱口中那令人不适的酒味,正欲抬步跟上,便听扑通一声,前方修长纤细的白影倒地难起。
他下了一跳,忙上去,将她扶起。
此时的苏靖,雪白玉颜慢慢蒸起一缕淡淡的润红之色,眸子里一片雾霭深沉,哪里还能见半分清明。
百里安瞬间无语,心道方才那个傲视群雄,独战不败的姑娘是谁啊?
将手掌试探性地贴在她的额头上,入手微烫,薄汗微晕。
青玄慢条斯理地品着酒,还不忘赞许一声,道:“苏姑娘酒量的确是我生平所见难出其二,只是这三清酒,需得细品,这二十几壶入了腹,莫说凡人了,即便是金仙在此,也是在劫难逃。”
根本无需青玄多言,百里安都知道此酒烈性有多厉害了。
他此刻亲身体会到方才下肚的那一杯酒正在腹中烧着一股热气,隐隐难受,酒气上涌,四肢也逐渐沉重发软。
苏靖酒量再好,也顶不过这般作死造作。
可总不能酒这么将她扔在这与大殿里的这群凉拌死狗们放一块,怎么说今日也是为他挡了酒。
百里安心道这夜过得,怎就不能让人消停安静会儿。
托起苏靖身子,将她背在身后,酒香萦绕着女子体香从身后笼了上来,自他肩头流泻下来的柔软发丝仿佛都带着一层浓浓的酒意。
侧目凝望,便可看见她那双半阖难睁的眼眸,淡色的薄唇间,还隐隐散发出含着酒香的淡淡呼吸。
百里安腹中火烧翻涌之意莫名更浓了几分,唇中传来微微尖锐刺痛,隐藏的尸魔獠牙在尚未渴血时不受控制还是头一回。
百里安的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心道这酒果然好厉害。
初春寒时之夜,溶溶浸冷的月色照雨。
回到寝宫时,百里安的步伐已然逐渐沉重不稳。
他脸颊烧热,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软帐外,许是骨头醉得有些发软难熬,百里安动作没轻没重了些,反手就将苏靖给甩扔在了榻上。
许是额角撞在了床头,猝不及防地吃了痛,苏靖一身白衣微显凌乱地蜷在床角落里,眉头隐隐痛苦地低蹙起来,忍不住低嗯一声。
百里安瞧见她白皙的额头很快就青红了一片,看着有些可怜。
原本只是想将她扔在床上大睡几日解了酒气便好,可见状如此,他又着实过意不去,口中忙道对不住,曲腿跪坐在软塌上,身上替她给揉揉额头:“撞疼了吗?”
她鼻息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嗯。
百里安奇怪她脑袋撞疼了为什么要抱着肚子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转念一想,今夜本就是春寒时分,大晚上灌了那么多冷酒,肚子能不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