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渺离蒋柏良远, 听不到他说什么,但看表情也能猜出来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收敛笑容,不再看他。

蒋柏良一看他的表现更生气了,把擦完汗的纸团扔给助理, 休息看手机的时候,还在朋友吐槽某些小鲜肉的微博下点了个赞。

他的粉丝们纷纷猜测偶像内涵的是谁, 等中午陆骁的官宣照发出来之后,粉丝们豁然开朗一一哦嚯,还真是一位特别鲜的小鲜肉, 一看就不怎么正经的那种。

然后她们便顺着官宣的微博, 截进这位小鲜肉的主页,发现他参演过一个配角,一个还在后期制作中的网剧,除此之外什么作品都没有了。

哦对,还有一个土味满满的综艺, 小鲜肉就是靠这个综艺积累下来第一批粉丝的......这不就是一位综艺咖吗?

一股低级感席卷而来, 蒋柏良的粉丝们嫌弃的够呛。

但她们不能给自己偶像招黑,最后纷纷在被蒋柏良点赞的微博下留言, 让他用自己的演技,好好给各路小鲜肉们上一课。

蒋柏良心想,小鲜肉是不会听他的教育的,等过两天开始对戏了,别太浪费时间就好。

司渺在剧组充了两天电, 很快到了他的第一场戏。

这是和指导员谈心的一场戏。陆骁左腿受伤,在临时安置点休息了一个月,在听闻司令  有意向把他调到情报二科后,连续两天没吃一口饭。

指导员猜出他可能听到什么消息,产生负面情绪了,让随行的小兵守在外面,独自一人进了陆骁病房。

或许这里并不能称之为病房,是借用学校场地搭建的临时安置点,“病房”与“病房”之间仅以一道白帘相隔。

就这样简陋的条件,每个“病房”里还要挤两到三个伤员,陆骁是因为在上一场遭遇战中立了功,才能独自拥有一个病房。

这场戏是今天的第一镜,刚做完妆发的蒋柏良坐在片场外缘,边看剧本边等着这边结束。

蒋柏良的助理感受着刺骨的春风,哆嗦着小声埋怨:“良哥,你怎么不在休息室待着,外面这么冷,冻感冒了怎么办。”

“我看看老金的戏,”饰演指导员的演员是位姓金的老戏骨,蒋柏良咂咂嘴,“老金的戏都刻到骨子里了,不提前看看的话,我怕一会儿跟不上他。”

下一场便是蒋柏良和老金的对手戏,助理知道自家艺人的性格,只能撇撇嘴提醒他:“良哥,你把领口捂好了,别灌进去风......还好这场结束就是你的了,不用太久。”

“说不定呢,”蒋柏良微微摇头,却是不怎么赞成助理的看法,“这镜不一定什么时候结束。”

助理听出来蒋柏良说的是什么意思——和小鲜肉对戏,不一定要NG多少次、等多久呢,嘿嘿笑了两声。

“别笑了。”蒋柏良听到场记喊A,示意助理闭嘴,开始细细观察老金的戏。

在被四面溅着血迹的白布,隔离出的房间内,指导员正负手看着病床上的青年。

青年一只腿吊着,两天两夜没合的眼眶布满红血丝,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像是不知道病床前站着人似的,自顾自看着房顶。

“小陆,”指导员目光落在他的腿上,“饿不饿?”

陆骁紧闭着嘴。

“先起来把饭吃了,腿伤才能好的更快。”

陆骁还是没说话。

指导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小陆,我知道你听到消息了,我确实是有把你调到情报二科的打算......”

还没等说完,话被一个生冷的声音打断,陆骁忽然出声,“为什么。”

“因为......”

陆骁狠狠盯着棚顶,再次打断他:“因为我的腿是吗?”

指导员“嘶”了一声,忍不住伸出手指点点他,“你这孩子......”

“我还能打!”

陆骁第三次打断他,咬着牙坚定道:“指导员,我还能打,腿不行我可以跟在后面开手丨榴丨弹,再不行我还能挖战壕、帮战友掩护撤退......”

陆骁说到这儿,一直看着上方的脖子终于转过来,定定的看着指导员,声音哽咽:“......就算死,也请让我死在战场上。”

他最后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指导员听到他的话,一直负在后面的手虚握了一下,随即放到身侧。

这些小动作都是剧本里没有,老金自己现加的。注意到这些动作,蒋柏良坐直身体,把剧本放到一旁。

他之前看过这场戏的台词,知道前面没有“指导员”这个角色可以发挥的点,刚才便没怎么仔细看场内,抽空背了两句台词。

余光却瞥见老金加了这些动作,正常拍摄按照剧本走就可以,没必要费心思加这种小细节。

如果加了,就能说明,这位演员对戏对的很酣畅,酣畅到能勾起即兴发挥的兴趣,愿意把这场戏用心演绎到尽善尽美。

蒋柏良猜的很对,老金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主要是这位姓司的青年演员,无论演技还是台词竟然一点都不滞涩,完全没有毛头小子那些紧张、忘词、表情僵硬的通病。

不过这也有指导员前期态度很温和的原因。

指导员刚开始去的时候,抱着的是安慰的态度,想劝陆骁先把饭吃了再谈调任的事,却没成想听到了这般负气的话。

刚才和蔼的笑容消失不见,指导员的脸立刻板起来,低吼一声:“陆骁!”

金老先生台词功底极强,这句话是沉在丹田里吼出来的,整个片场的人都能听出话语里所透出来的严厉。

甚至有些工作人员,因为看的太投入,恍惚间以为老金叫的是自己,手心立马被汗打湿了。

首当其冲的司渺更是不太能接住这气势,绷着下颌将手举至齐眉的位置,在病床上行边行军礼边喊:“有!”

“卡!”

导演伸手叫停。

导演从人圈里跨出来,边往过走边说:“金老师您稍微歇一会儿,这镜咱们十分钟后再来一遍......司渺,你等等。”

再硬朗的身子骨也抗不住冷风,何况戏服是军装,里面套不下太厚的衣裳,金老爷子冲司渺鼓励地一笑,去热风幕下面烤热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