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霜降(5)(1 / 2)

深宫缭乱 尤四姐 3653 字 2个月前

嘤鸣一听有点儿慌神, 这黑灯瞎火的, 他进来做什么还看看胖瘦呢,她多早晚和他这么熟了

忙站起身, 不愿意他进来,只好她出去。可她才想迈腿, 他便推开门进来了, 那么高的个头呀,灯火从他背后照过来,轮廓镶了圈金边一样。以前只晓得他挺拔, 今天他穿着玄色的衣裳, 站在面前就像一座山。她心里急跳, 想说让他出去, 可嗓子发紧,说不出话来。

宫里的殿宇, 正中间的叫明间, 与明间相邻的是次间,梢间呢, 在最偏最深处,这会儿感觉已经脱离了三千红尘, 游离在阳世之外。没有侍奉的宫人也没有灯火, 只有槛外一盏幽幽的油蜡,散发出一点迷离的微光。

他向前一步, 她便退后一步, 这种情境下, 又是紧张又是彷徨。

嘤鸣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姑娘,不像这风月老手,心里虽然喜欢他,到底他是个男人,没有熟悉到根儿上,还是存了些畏惧之心的。他身上的龙涎充斥这小小的空间,肩上团龙纹的金银线,折射出炫目的光。

脑子无法思考,一片乱糟糟,不知应当怎么办。袖下的双手紧紧握起来,她嗫嚅了下,“您”

他的手缓缓抬起来,指尖修长细洁,简直可以想象这样一双手,拉起满弓时是怎样一种美态。那手冲着她的脸,一分分移过来,嘤鸣几乎忘了喘气,满脑子想着他要抚她的脸了。上回是摸手,这回是脸,这呆霸王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呆。他的煞风景全在说话上,索性闭嘴,那份魅力便叫姑娘难以抵挡。

嘤鸣气息咻咻,小鹿乱撞,眼看着那兰花尖儿一般的手指到了面前,她吓得一动不敢动。姑娘垂眼的样子最是娇羞,她想他应当也这么认为吧。她红着脸,静待那温柔的抚触,甚至推想到了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大约他会顺势把她抱进怀里,会亲吻她的鬓发

还好今天洗了头,她庆幸不已,保证绝不会发生一亲一嘴油的尴尬。那指尖终于触到她的脸了,她能感觉到盈盈的温度,她等着接下来更汹涌的甜。可是人生总是处处充满坎坷,原本那么美好的设想一瞬土崩瓦解,他的两根手指捏住了她的一边脸颊,很坚定地拽了拽,“真的胖啦”

嘤鸣终于觉得自己要发疯了,一团怒火直冲天灵,她啪地打掉了他的手,跺着脚尖叫:“宇文意,你这个呆霸王我再也不想搭理你了”说完穿过了一道又一道菱花门,直冲进另一头的梢间,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皇帝愣在那里,回过身来一脸茫然。明间里的德禄愁眉苦脸探了探脑袋,“万岁爷”

皇帝脚下发虚,怔忡走了两步,“她刚才叫朕什么”

德禄都快哭了,“奴才不敢说”

“说”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能听错了,需要再确认一下。

德禄结结巴巴说:“娘娘娘直呼了圣讳,娘娘还说您是说您是呆呆呆”

皇帝抬了抬手指,示意不用说了。那个登基之后再也没有用过的名字,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乍然从她口中说出来,有种前世今生的感觉。

要是按着规矩,皇帝的名字是要避讳的,别说直呼,就是书写时遇上,比划都不能写全,必要缺笔以示恭敬。这个丫头胆儿现在这么肥,不过掐了她一把,她就敢甩脸子大呼小叫。其实光叫名字倒没什么,可气的是后面一句,她竟敢骂他呆霸王

原来自己在她心里就是这样的皇帝很生气,沉着脸下令:“把站班儿的全撤了,朕今儿要清理门户。”

德禄一听魂飞魄散,“万岁爷、万岁爷您不能,那是皇后娘娘,您不能清理她”一通哀告没起作用,反招来一声暴喝,让他滚,他只好带着所有宫人滚进了倒座房。

松格吓得不住筛糠,“了不得啦,要出事儿了我们主子怎么办”她急得团团转,“管事儿的,快去慈宁宫报老佛爷,求老佛爷来救命吧”

德禄示意她噤声,伸长了耳朵听北边动静,果真听见砰砰的敲门声,万岁爷隔门大骂:“你这二五眼,给朕开门”

屋里的嘤鸣拿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他在外头喝令,她决定充耳不闻。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丢人的,人家只想验证她胖了没有,她竟自作多情以为他要向她表明心迹了。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她不知道自己这段时候究竟出了什么毛病,也许是上回的龟龄集留下了后遗症,才对那傻子想入非非吧她在被窝里呜呜干嚎,恨不得把脑袋埋起来,这辈子都不再见他了。

可那个人阴魂不散,他在外头捶门,把门捶得砰砰响,“朕一定要和你好好理论一番,你骂朕什么,给朕说清楚”

嘤鸣心烦意乱,那声响像砸在脑仁儿上似的,熄灭的怒火又蹭蹭燃起来,忍了半天到底忍不住,跳下床霍地打开了门,二话不说,上手就掐住了他的脸颊,边掐边说:“快让我瞧瞧,您瘦了没有”

皇帝长到这么大,这是头一回有人敢掐他的脸,震惊之余连反抗都忘了,任她带着狰狞的表情,在他脸上肆意妄为。

嗯,年轻的男人,肉皮儿保养得很好,因此手感上佳。不过再好看的人,也经不住这么一通撕扯,他的脸给揉搓得变了形,再也威严不起来了,漏着风说“住手、住手”,这时候她心里充满了恶意的痛快,刚才的不满也一扫而空了。

皇帝终于把自己的脸从她的魔爪中夺下来,那红晕也不知是揉出来的还是气出来的,他站在那里喘着粗气指责她:“齐嘤鸣,你好大的胆子”

他的皇后不以为然,“这下扯平了,谁也不许生气。”

皇帝想那也行吧,毕竟是自己先上手的。但冷静一下又觉得这笔账有点儿算不过来,她连名带姓叫他,还骂了他,怎么说都是他比较吃亏。

“你谁给你的胆子直呼圣讳的你还骂朕呆霸王”

那个不怕死的人理直气壮,“您不是也骂我二五眼了么,您也直呼我名字了,我就没生气,您怎么那么小心眼儿”

“朕是一国之君,谁和你说心眼儿”他气得逼近了些,“你在背地里骂了朕多少回,别以为朕不知道。”

嘤鸣说彼此彼此,“您八成也没少骂我,就别在我这儿装啦。”

要论吵架,皇帝永远吵不过她,最后气得没辙了,指着她的鼻子说:“你怎么市井村妇一样,还有没有点儿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