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夏至(3)(1 / 2)

深宫缭乱 尤四姐 3548 字 2个月前

“撞邪了”皇帝不得不从冗杂的公务间分出精神来, 听那些关于她的奇谈怪论。

小富也不敢说得很肯定, 只道“奴才是这么琢磨来着。今儿白天的饮食很清淡, 且又是御膳房预备的,姑娘都跟着主子爷的食谱, 主子爷这会儿好好的,怎么姑娘身上就不好了呢。”

皇帝沉默了下,心说她不就是紫禁城近来最大的邪祟吗,这样的人,能撞邪才奇了。

“你瞧见人没有她诡计多端,说的话只能信一半。”

小富想了想道“奴才从门帘子的缝儿里头看见了,姑娘一脸菜色, 没什么精神头,松格说她肚子疼, 还吐了一回”

御前当差的,习惯把寻常症候说得更严重一些,皇帝蹙眉道“不过是肠胃不适, 和撞邪有什么相干打发个太医过去瞧瞧就是了。”

小富看了德禄一眼, 嗫嚅道“奴才已经让人传赵太医过去请脉了,自己先回万岁爷跟前复命。奴才是想, 肠胃不适虽是小事儿,可要紧一宗,今儿姑娘下过地宫的。地下阴气重, 这一行就嘤姑娘一个女孩儿, 奴才是怕万一克撞了什么, 心里头有数,治起来能对症下药。”

撞邪了怎么治,无非是跳大神。眼下回京才走到半道上,上哪里给她找跳大神的去带着女人上路就是麻烦,皇帝有些烦躁,也不知她是真病,还是知道要秋后算账了,有意装病。不过鬼神之说,倒也不可全然不信。

他随意翻动书页,略顿了下对德禄道“你去瞧一眼,弄明到底是什么症候,倘或真撞了邪,即刻来回朕。”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看完了让赵鼎进来回话。。”

这是怕中间转述不够明晰,要亲自过问病情啊。德禄最是体人意儿的,忙应个嗻,火急火燎赶往了嘤姑娘所在的小帐。

里头太医刚请完脉出来,正站在帐前费思量呢,见了德禄拱手说谙达,“您是奉皇上之命来的”

德禄说可不,朝里头望了眼,“姑娘的病症儿严重么”

赵太医歪着脑袋说“姑娘瞧着身底子好得很,不像得病的模样。据她自个儿说肚子疼,我诊了半天,似乎没有血虚的症候”

德禄明白过来了,装病无疑。他笑了笑道“万岁爷关切得很,赵大人随我上御前复命吧。”

赵鼎说是,边走边犹豫,琢磨不出头脑来,只好去讨德禄的主意,“依谙达看,我该怎么回皇上才好”

德禄抬眼看看天上月,料着真说是中邪,闹不好这会子就要开拔赶回京里找萨满太太,旁的倒没什么,别吓着了后头的太皇太后老佛爷。可直说姑娘装病,回头又得揪到御前挨骂受罚,瞧着也怪不落忍的。

“唉”德禄叹了口气,“赵大人不擅女科吧姑娘说肚子疼,又不好直说是怎么回事儿,想是不方便吧”

赵太医一点就透,见了皇帝也答得行云流水,“姑娘脾气不健,肾阳不足,又加寒湿之邪入侵,故而气血凝滞,行经不畅。不过皇上放心,不是什么大症候,进点儿健气暖体的东西就成了。”

皇帝有些尴尬,原来是女人病,竟也巴巴儿报到御前来,实在可笑。他心里略松泛了些,“既然病症查出来了,就开方子吧。”

赵太医躬身道“禀皇上,这种病症不必开方子,眼下就有现成的解药。拿黄酒加姜糖,熬上一碗热热的喝下去,不消一个时辰百病全消。”

小富是人精,知道万岁爷这刻在想什么,立刻狗摇尾巴地说“主子爷,奴才这就吩咐膳房熬汤去。”说完纵起来出去传令了。

三庆送赵太医出大帐,御前眼下也没旁人,德禄上前两步说“万岁爷,嘤姑娘跟前的丫头遇事容易慌神,且那个小帐地上就铺了一块厚毡,姑娘身子虚,躺在上头养病,怕越养越病。万岁爷瞧,要不要把嘤姑娘挪进行在万岁爷赏她一张榻,人不贴着土了,好得兴许能快些。”

皇帝是仁君,加上齐嘤鸣又是太皇太后跟前得脸的,别回了宫还病歪歪的,惹太皇太后担心。于是皇帝十分勉强地准了,并命人在榻上加了一条毯子。德禄领了命便又上小帐去,隔着帘子往里头传话“嘤姑娘,万岁爷有恩旨,准姑娘上行在大帐里过夜。”

帐里的嘤鸣正和松格进吃的,听见德禄的话,吓得手里肉干都掉了。定定神,她又追问了一句“谙达说什么我没听真周。”

德禄说“姑娘,主子准您上行在过夜,说小帐里席地而睡对姑娘身子没有益处,大帐里有睡榻,姑娘上那儿睡去能好得快些,不耽误明儿上路。”

嘤鸣的脑子都炸了,没想到装病都逃不过皇帝的魔掌。她眼下就想自自在在不必面对他,本以为他见她磋磨不起了,能暂时放过她,结果倒好,干脆让她住进行在,这股死了都得挖出来鞭尸的执着劲儿,真让人觉得可怕。

她不想去,迟疑着说“谙达替我谢谢万岁爷恩典,我这会子都躺下了”

德禄说“姑娘就别难为我们当奴才的了,我只管来传话的,不敢帮着姑娘抗旨。天底下那么多女孩儿,哪个得过主子爷这样恩典您得领主子爷的情儿,跟着上御前谢恩去吧。”

谢恩,强加于你的所谓恩典不过是繁花妆点的大坑,可惜你就算参透了,也还是得笑着往下跳。嘤鸣没办法,拖着沉重的步子从小帐里走出来,有些为难地对德禄说“谙达,您看我还是黄花大姑娘,这会儿上万岁爷的大帐里过夜,叫人说起来成什么了”

德禄嗐了声,“姑娘心思重了不是,那可是万岁爷,不是外头寻常爷们儿,谁还敢背后议论您不成您只管踏踏实实的,先顾好自己的身子是正经。说句打嘴的,您如今和万岁爷也不怕人议论。就像御前那些司寝司帐的,哪个不是近身伺候,哪个不是有头有脸您比司寝司帐的体面百倍千倍,这会子该是人人眼热您,您怕什么的。”

眼热她天天得忍着恶心和皇帝周旋眼热她天天水深火热饱受委屈嘤鸣苦笑了下,又想和松格诀别了。松格一脸爱莫能助,只能感慨主子实在点儿背,愁眉苦脸地替她整了整仪容,把她送到了那顶巨大的牛皮帐外。

“嘤姑娘,”德禄笑着提点,“您这会儿身上好些没有”

嘤鸣光顾着生闷气,竟忘了装样了。听见德禄的话,下意识抬手掩了掩肚子,“谢谢谙达关心,还是老样子,要不了命的。”

德禄点头,“那快进去躺下吧,万岁爷命小富给您熬汤去了,过会子就来。”一面说,一面将门上垂帘挑高些儿,“姑娘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