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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阿婆、叶妈和叶青水三个人合力, 趁着村里人还没有来上工挖井的时候, 把家里的水缸全都挑满了水。十几年从未满过的四口大水缸, 破天荒地在这个缺水干旱的天里满了

叶妈喜盈盈地看着家里的水缸, 笑道“今晚咱可以随便洗澡了”

虽然叶家有辆洋车儿, 去深山里挑水没有别人那么费劲, 但是叶妈和叶阿婆总不舍得这么浪费水,在这种酷热难耐的时节里,每天都是用水凑合着擦擦身的。隔好几天才舍得痛快洗一次澡, 但这比起其他连吃水都困难的社员, 洗澡都算是奢侈的。

现在打出水井,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叶青水看见这口清澈的新水井,也松了口气,这大半个月里吊得高高的心终于能落回肚子里。

周婷婷欢喜地又喝了好几口井水, 她擦了擦嘴,“旱死人了, 这些天喝水都不得个痛快。”

要说论缺水困难,谁都不比女知青缺水。她们没有男人的力气, 很多都是娇生惯养的城里人,懒得要命。一个人去打了水,其他的人都想要分。可谓是一个和尚挑水喝, 两个和尚挑水喝, 三个和尚没水喝。

不患寡而患不均, 久而久之,知青点的女宿舍缺水缺得厉害极了。都是一群年轻人, 还不凭鳏寡独户的老农民能挑水呢

水井打好了,周婷婷高兴得都快掉眼泪了缺水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

叶青水用清凉的井水洗了把脸,感受着地下清泉的凉意,凉丝丝的,沁人心脾。深山老林里的泉水水质甘冽、清甜,纯天然无污染,这么好的水拿来磨豆子、做豆腐都很好吃。

叶青水说“咱们这里是最不应该缺水的,既不深居内陆、往年下雨也不少,坏就坏在岩溶地貌不好挖水。”

所以,那个劳民伤财的水库工程应该是可以缓一缓了吧这两三年缓一缓,全力耕田解决温饱问题,等到以后分田到户了,叶家村也能富裕一点了。

周婷婷不停地点头“青水你说得都对”

周婷婷笑了,她趁着天还不亮,也挑满了一缸水。

大山里的清晨薄雾浓浓,鸡鸣声叫醒了社员,大队长领着整个生产队的人,开始了一天忙碌劳动。十几个挖井点,七零八落地分散在田野周围。当三三两两的人路过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叶青水那口井有没有水。

但是当一群人路过的时候,偶尔有个人探头多瞅了一眼,就是这么一眼,足以让人震惊。

“等、等大爷的水丫头,挖出水了”

刘一良和沈卫民这会儿也来掘井了,两个人的手里各拿着一张饼子边吃边走。他们远远地落在后头,听不见声音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从山脚下看能依稀看见一群人围在他们的井口边,黑压压的一片脑袋。

只见他们平时鸟不拉屎的井边,一个个社员拼命地摇着井上的辘轳,探着脑袋抻长脖子往下看,一副恨不得跳进井里头的模样。

刘一良和沈卫民脸色有些古怪。

两个男人慢悠悠地走着,刘一良问“他们这是干啥”

沈卫民说“可能是来帮咱打井的,婷婷说动了他们。”他说完,就遭到了刘一良翻白眼的鄙视。

沈卫民提起一口气,不服气地说“总不可能咱的井出水了吧”

刘一良反驳“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咱的井咋就不能出水咧”

沈卫民讲道理地说“这不是连十米都没挖到吗,人家挖了十五米都没出水,咱这才米你觉得能那么容易挖出水吗”

刘一良吃完了饼子提着一口劲儿跑去自己的井边,他看见了大伙脸上精彩各异的表情。

有的人捂着脸抹眼泪、有的人咕咚咕咚地抱着水桶喝水、也有人啧啧称奇。

刘一良看见了他们仅仅挖了八米深的水井,平静温柔地冒出了水,阳光照在井水里,水面粼粼的波光映在每个人跳跃着喜悦的眼里,他还看见了漾着井水波光的那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希望。

这是一种何等复杂的场面,有人疯狂地捧着井水喝、有人狂热地摇着井口的轱辘打水,有人欣喜地一蹦老高去传播这个好消息、也有小孩守在人群外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手里的空桶绝望和希望交织着,一双双黑乎乎的眼睛里冲下泪水,以前有过的一切嘲讽、反对、质疑,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欣喜和肯定。

灿烂的晨光照着,照在每个人的脸上,这一刻定格成了刘一良直到老年还难以忘记的画面。

刘一良晒着阳光,扔下农具伸了个懒腰,浑身莫名地愉快舒适。

正确的劳动带来的回报,这滋味该死地美好。

他对着晚一步来到的沈卫民,喜滋滋地说“八米怎么就不能出水了,人啊要有希望。有了希望,受得了诋毁经得起考验,要有这种信心、就算打到十五米我也能照样盼着出水”

沈卫民见了一桶桶被打上来的水,脸上的表情也很复杂了。

刘一良扛起竹竿拍了拍土地,一脸横样地说“都让让、让开让开,围在人家的井边算个啥事”

“要打水也得咱先打”

他把黑压压的人群拨开,守在自己的井边,吆喝着沈卫民道“回家拿桶打水,顺便问问青水和婷婷,她们家里水缸满了没。”

叶大爷家的水丫头胡乱打的那口井出水了,这个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不到半个小时就传遍了整个大队、一个上午而已又传到了外村。

这一天大伙不干活、也不挖井了,家家户户提着水桶围在那口新井边上排着队打水。叶家村一共三个生产队,拢共九百多口人,这一条打水的长龙排起队来的景象蔚然壮观。

大概可以用水泄不通来形容,亲自打了这口井的刘一良和沈卫民跟地主似的,爱打多少打多少,打满了自个儿用的才给别人打。看谁不顺眼就不给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