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从张良所在的咸阳大狱出来,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旁敲侧击的也问了些关于嬴荷华的,可张良只淡淡的看着他,仿佛置身于囚室的人并不是他。
当下,朝中落井下石的朝臣不在少数,他们无不上书要求彻底将张家斩草除根。
其实,大多数时候,走到这一步,都该有个结局了。
方才,张良脸上挂着如常的微笑,连陈平都万分不解。到底是他已经放弃挣扎,还是说藏有后手?
他大段的劝慰显得苍白无用。
“子房,这世上大抵没有人能看明白你在想什么。”
陈平撂下这句不轻不重的话,他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却又鬼使神差的回过头,眼前仿若浮现出当年在魏国大梁时候的光景。
那时,他们在梁宫共见魏王,一同与魏相显也谈判。
陈平从一个低微贫寒的士子被永安公主召入咸阳。除了嬴荷华,陈平自己对自己都没有什么自信。而他要监视的、共事的人,就是他在微时就欣赏的张良。
陈平难免压力倍增。
张良出身好,于是他们正儿八经的在商议国事的时候,他与张良说话更是止不住的紧张。
张良未有厌烦之倦色。
夜色之深,秉烛而谈。
纵然陈平是因为嬴荷华的命令带着监视张良的任务,但从心而言,若无那道命令,他大抵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张良在梁宫的安全。
朦胧的黄光从魏国的烛台燃起,仿若也一同照亮了不远处人的影。
陈平无比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秦国的,李贤的视线正对他追得紧。
嬴荷华的态度也相当模糊。
陈平在心底长叹一声,他很清楚自己绝对是仅有的那么一两个不想张良死的人。
陈平也担心他如果想通了张平不是死于姚贾而是真正死于李斯之手。
如果张良把这一切都归于阴谋,把它当成嬴荷华和李斯的算计。
陈平怕张良会生出弃绝世事的念头。
“你身上有很多迷雾尚未厘清,万万不要生出祸及家眷的事。”
——
他们这一谈话早被许栀尽收眼底。
顿弱辞官后,姚贾对她和扶苏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立即的靠拢了。
姚贾知道永安要来咸阳狱,马上就拿出了多年前审问韩非时候的那间密室。
他顺其自然的想到,永安这一来,是为了让陈平套张良的话。
最好还能让张良把颍川郡叛乱、昌平君叛秦、误导永安逃婚、齐商扰秦、刺杀公主等,大大小小的罪全都一并认下。
这样就不用苦于无证据,大费周章的一件一件按图索骥的耗费时间。
这些案件堆在官邸,实在教人头痛。
李斯还好意思说:“大王要结果,我与姚大人速查为上。”
李斯自从楚国回来后,不大见客,上完朝就消失,很少参加同僚私底下的会面。一问才知,除了在廷尉府,他几乎都在自己府邸写什么东西。
李斯作为廷尉,他只管下命令。
真正去执行命令的,多是姚贾在密阁培养的人。
姚贾骂李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斯脸上摆出幅笑,“若姚大人近来不忙,可愿同,”
话不等李斯说完,姚贾逃难似的摆手走了。他永远忘不了年轻的时候,他和李斯在章台宫不眠不休签发了二百石文书的‘光辉战绩’。
李斯是个工作狂魔,博闻强记得就不是个正常人。姚贾既不是工作狂,也没有那么热爱自己的岗位。
他年纪大了,二十年的工作为他挣得了一个足以荣华富贵、名誉双收的晚年。如今眼看胜利在望,他等待着大腹便便的荣誉退休生活。
他才不要把自己给熬垮了!!他不想变成第二个王绾啊。
想到这里,姚贾禁不住唉声叹气。
他看着眼前檀木漆盒里的东西,心里一顿发酸,又叫了人来。
“家主,这个也要给丞相?”管家盯着缎子布上的珍宝,下巴都差点掉了,“这可是长白山的千年参啊,郭开点名要,您也舍不得的……”
姚贾的手放在肚子上,只是重复了一下,“送过去。”
“……当初为了这颗人参,上卿白白失去了去邯郸行事的机会,这才让顿弱上卿捡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