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他手里抢过药。
“倒了?别浪费了。”她屏住呼吸,准备一饮而尽。
李贤瞳色加暗,直到她把药碗放在唇边,原本沉寂的神色顿时紧张。
在她要张口之际,他制止了她,“莫喝多了!”
“怎么了?”
李贤声音加急,连一旁的韩信也看了过来。
李贤看着那碗药,默了默,“你幼时喜欢吃梅花酥,不爱吃苦东西。”
许栀垂头轻轻抿了一口,表情微变,李贤紧张兮兮地盯着她。
她勉强才让苦味化开,“是有点苦。可这是首乌藤,可补中气,行经络,通血脉,治劳伤。”
首乌藤能加快血液循环,疏通经络。然而虽然下了大雨,但还是夏日,李贤一路奔波,胸属实火,不宜多喝,喝多了绝对会上火、流鼻血。
然而许栀养成了一个有仇必报的优良传统。
她搞不清楚李贤非要让她去给那夫人接生的用意,但多半不会安好心。
实际上,李贤则单纯想让她知道生孩子有多痛苦。
许栀扬起脸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续言道:“要不你喝了吧?”
李贤起先还在说药理,“此物有驱寒之用,雨天少饮为佳……”他看见她并不善良且狡黠的笑容,便知道她想整他,于是沉眸一凝,想将陶碗放下。
许栀捉住他手腕,因为用的正是她有伤的手,李贤怕伤了她,也就任由她的力。
“是啊大雨天的,这是好东西,你煎它不易。”
谁知许栀喜欢变本加厉,她兀自往斜上方一推。李贤比她高出很多,她又要垫脚,挑衅地笑道:“你不喝,是要辜负我的一番好意吗?哥哥。”
她的笑容总容易让他脑子发昏。
“好了。”他把她按回原处,真正将首乌藤喝得一干二净。
李贤和许栀脑子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然而在外人眼中彻底不同。
他们一点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然而哥哥二字在这种情况下叫出来就变味了。
在韩信眼中变成了禁忌之谓——譬如齐国公主齐姜和她亲哥哥之间道不明说不清的感情。
在阿鹦眼里,她则恍然大悟永安公主逃婚的真相:‘冒牌兄长’是秦国官员,嬴荷华公主与之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还好白日补了屋顶,夜晚才能不漏雨。
韩信摸着日夜佩戴在身的祖传玉石,日复一日,也不知道当年那个墨家人对他所言的……所谓的天命会降到何人身上?
夜色入户,一轮明月从淮阴到咸阳。
极有阴阳之谓的两个地名,渐渐将许栀与张良融合成水火不容,又那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不可分割。
譬如道家的太极图。
张良已经下狱有四五日了,外界消息隔断之下,他辗转从城父回到咸阳,在迈入咸阳狱之时,开始梳理从魏国开始到现在的事情。
这般境地之中,张良始终是个能逼迫自己用极短的时间保持清醒的人。
他与昌平君的确在城父见过面。
他的父亲早就与昌平君有过商贸的往来,交易的还是箭弩铸术。
他根本说不清。
最可悲的是,张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
因此,他甘心让良心受到谴责,超出家国、君臣、师生,违背道德。
于是,他回到城父就是他给扶苏的答复。
扶苏说:“先生此举会让荷华恨你。”
张良没说一句话。
在他看来,对他们来说,恨比爱要轻松得多。
暗室密不透风,他不知道四周有多黑,又有多空旷。
张良在里面被关了五日。
等到第五日,门终于开了一条缝,又瞬间被合上。
“廷尉说你始终不发一言。”这个声音高高在上,又表露着相当克制的怒意。
张良肩猛地一沉,从前面飞来的一卷竹简重重砸在了他身上。
呼啦一声,微弱的火光之下,依稀看到是篆书。
张良捡起来,他当即明白今日的人不是李斯,不是王绾,也不是廷尉丞。
而是嬴政亲自来见他。
嬴政头疼,他查明真相之后,简直要被气死!
一直以来,他对张良的好感来自于他是韩非的学生,又因灭赵之中张良献策颇多,当然,最重要的是荷华与嬴腾一致说明下。
他以为张良在新郑救了她。
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讯息!!
“你给寡人的女儿下了什么迷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