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觉得脑海中有很多的光圈在拉扯他,他极力保持语调平稳,“不知你还记得?当日去雍城前,你离开我家后,在城门口,是他为你作挡,挡住了韩人的第一次出手。”
李贤苦笑,又尽力把声音上扬,掩饰他的失落。
“从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喜欢你。”
许栀怔住。
李贤像是突然转了性一样,他竟然会告诉她答案。
她好像从未认识过李贤。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原本的他。
不同于史书既定的结局,不同于已知的人设。
李贤在黑夜中对许栀对视,他以为她还是不相信,他很想安抚她,但放下了手,他又对她重复一遍。
“别难过了。我所言不假。”
她抬起眼睛,因为黑暗所以无法与之对视。
“谢谢。”许栀看着他,“真的。谢谢你。”
“我们会是坚不可摧的盟友吗?”
“当然。”她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我可否问一句。你从何时对他产生的爱慕之意?”
许栀隔着距离回答道:“许多年前。”
“来到这里之前?”
他果然聪明尖刻,问句之间没有冗杂,只有一针见血。
许栀点头。“来到这里之前。”
“原以为是我比他先认识你。如今看,从一开始,我便晚了。你曾说,你对此代人事都置于眼中,人却出离其外。我这才明白我不是晚了一步,而是晚了整个时空。”
许栀哑然,她不知该如何去谈论这个问题。
他的人生轨迹在史书上了无着笔,一字未写,却因秦的亡灭,早早判书于上。
“景谦,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
她只听李贤笑了笑。
他道:“的确该这样。鱼与熊掌我要兼得。”
李贤说完话后,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他没有办法才来找她,他的药物只是固本,他也需要那块玉板,纵是假的河图,但也是带有药引的功能,能缓解许多不适。
明日荆轲入咸阳,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缺席。他压住喉腔中因气息浮动而起的血腥,已然觉得好了很多,此时脖颈上又有针扎的后遗症刺痛袭来。
没走两步,砰的一声,人就倒在了床榻之下。
许栀又被吓了一跳。
“李贤?”
她赶忙下床,给他把了脉,好像只是劳累过度。
许栀晃了晃他,他却没有动。她握着烛台,浮光跃动,照亮了他,这才发现他好像很是不适。
她不能狠下心再去把他拽起来,然后扔给护卫。
她又用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挪到了床榻边靠着。
许栀把错误的鄙见加在他身上太久了。
似乎她看见,初见时的他。
那个光鲜亮丽的少年,还能在腐烂的泥泞中重新活过来。
许栀一整晚都不敢怎么睡着,守夜的宫女还在殿门外,她怕有人进到寝殿内部。
看见他们俩共处一室,他还睡在她的床上。
许栀把烛台放在床边,听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趴着床沿,时刻在等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天色欲明。
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没有多久,她再次立起来的时候,她与他的眼睛对视了。
其实李贤醒来有一会儿了。
微微亮的柔光洒在她的肩头,拂过她的发梢,泛起莹玉白的光。
他生怕有什么诡计污浊了她。但眼下,本质的色泽在熹微的光晕中透出一丝皎洁,也蒙上一抹暗色,越发真实地展现在他面前。
她的睫毛微颤,李贤立刻起身立在很远的位置。
许栀抬头看到他已经恢复了正常,“你醒了就好。”
李贤立马又把往日的伪装捡起来。
他什么也没多说。
“别走那边。”许栀指了一下后殿,“被人看到了影响不好。”
许栀又从匣子里找出一套衣服,放在他面前。
“你换身护卫的衣服走。”
他呵了一声,“公主这样搞得跟臣在私会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