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 林家的下人们就尽数起身了。随着天光大亮, 喧嚣之声也渐渐增大。特意挑选出的长相清秀的小厮们都穿着一身新衣,腰上绑了红绸, 十足精神。
院子里人来人往, 看着杂乱实则井井有条, 在管事们的指点下, 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微凉的寒风仿佛被隔离在了墙外。
第一抬嫁妆掐着吉时出了门,林瑜骑着马跟在边上,时不时看一眼后边的队伍。
路边渐渐聚集了看热闹的百姓, 两边的店铺里也探出了脑袋。
林瑜面不改色,一边注意着,一边安抚身下有些焦虑的马。
耳边议论声渐响, 林瑜自己也偏头去看身边这张十几个人抬着的大床, 有这件大家伙在,是无论如何也低调不了的。更别提后面如同长龙一般的一百零八抬嫁妆,他都走到街口了,最后一抬怕是还没出门。
林家到承睿郡王府距离并不算远,要平日里骑马过去也就一刻钟上下。然而今天恐怕少说要走半个时辰, 只看身后小厮们沉重的脚步和微微冒起汗的额头,便知这些箱子塞得有多密实。
衣料绸缎也就罢了,都还算轻的。那几箱子妆奁首饰、名窑瓷器、瓦片土坯直接将实木的扁担压出了明显的弧度。
承睿郡王府里, 许多宗室近宗及姻亲都赶来看热闹。
压送嫁妆的队伍刚进了这条街,“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应景响起。
裹了红纸的鞭炮炸开,散落在地, 将整个王府铺成了一片火红色。
在热闹的鼓乐声中,嫁妆逐一抬至大开的一个院落里,围观的众人啧啧称奇。前面十几抬的家具已是精美无比了,后面的箱子锁着,但只看分量便知都是好东西,纷纷在心里感叹林家疼女儿。
最后一抬嫁妆稳稳落下,将原本宽敞的院子挤得满满的。
早有准备的王府管事们忙拿着包了红纸的赏银,挨个儿分发过去。
林瑜行完礼,从袖子里掏出嫁妆单子,微微一笑,说道:“请。”
徒旻聿虚盯那张大床,脸上带着红晕,微微出神。忠顺看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抬手示意。
边上跟着走出来一人,衣着讲究,双手接过单子,清清嗓子,大声念道:“黄花梨攒海棠花围廊式拔步床一张、三屏风黄花梨罗汉床一张、酸枝美人榻一张、琴桌一张、书桌各式一案、黄花梨三横柜一对、楠木书柜一对、楠木多宝格一对、八仙桌、黄花梨顶箱柜一对、……”
“……豇豆红瓶一对、青花托盘碗盏一对、樟木箱子四对、楠木匣子八对、梳妆台一座、衣架、铜盒架、立地大穿衣镜一架、兀凳、绣墩各四只……”
“……沃田千亩、城郊温泉山庄一座、玻璃工坊一座。”
念道后半段,已是声音嘶哑。然而最后一句落下,众人都静了一瞬,才又纷纷道贺。
徒旻聿神游天外。忠顺面上不显,心里非常讶异,老林也太大方了,这是把家产都陪了来不成?
忠顺差点就想当场问一问林瑜,林家还有没有钱了。看着周围一圈的人,才按捺住,先掏出准备好的礼钱塞给林瑜。这也是流程了,新娘的娘家兄弟接了礼,才能将钥匙交给夫家。
锁着的箱子一个个打开,里面的东西只能用晃花了眼来形容。尤其是整整一箱透明的玻璃器皿堆在一起,在阳光下反射出了刺目的光。
而今市面上的玻璃可不便宜,尤其是这样无半分杂质的精致用器。这一箱哪里是玻璃,分明是金子啊。
在场的即便大多是宗室爵爷,也看得眼热无比。
宗室里头贫富差距也大得很。都是要体面的人,短了什么也不能短了排场。况且还有万寿节圣寿节之类的需要送礼的时候,还不能差了。除非爬到忠顺这样地位的,要不然,谁也不会嫌自家钱多。
环顾周围,看着这一张张暗搓搓羡慕夹着嫉妒的脸,忠顺得意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趁着站起来的时候,脚跟悄悄踹了徒旻聿一下。
徒旻聿回过神来,连忙指挥府里的下人们将箱子锁回去。
少时,男客们离开院子,内院的女客们才进来,又是赞叹一回。
在郡王府待了小半日,林瑜才脱身回来。抬嫁妆的小厮们虽累,但手上双份的丰厚赏银就消弭了这一天所有的疲惫。
第二日,才是婚礼的正日子。
一大清早,林家又忙碌开了。
黛玉的院子里,早早热闹了起来。昨夜陪着黛玉睡的是陆菀青和探春。三人说着悄悄话,一直聊到很晚才睡。
黛玉和探春都没什么,只陆菀青脸上挂了黑眼圈,气得多吃了三个鸡蛋。
黛玉只垫了垫肚子,就开始沐浴装扮。
请来的是最受大户人家青睐的一位梳妆嬷嬷,早先是宫廷女官,技艺很好。
黛玉长至腰下的柔顺黑发全部束起盘成优雅地发髻,用钗环固定住,而后戴上一只华贵又不失灵巧的凤冠。
虽名为凤冠,用的是珠翟,或称彩雉。银丝编制的翟鸟共七只,嘴衔珠滴。冠胎用铜丝编成形框,珠宝花、翠云、翠叶及博鬓等点缀其中。整个凤冠共镶嵌宝石108颗,宝石之间以珠花相间隔。冠两侧插金凤簪一对,嘴衔长珠结。
喜服上是金绣翟纹。霞帔则是金绣云霞翟纹,绕过黛玉的脖颈,披挂在胸前,下端垂了玉石的坠子。
一身大服装扮的黛玉和平日里大不相同,等绞了面,上了妆,更是像变了一个人。连贾敏都看着有些怔怔出神。旁边陆菀青托着下巴,已经看呆了。
全福太太请的是沈时微夫人连氏。林家亲旧数了一个遍,唯独她父母兄弟子女俱全且关系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