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倒V](1 / 2)

少倾待众人皆回了席间, 只见南安王妃桌上放了个翡翠镯子笑问众人:“这是哪家姑娘的东西?落在外头叫送进来了, 且上来认一认。”说话间颇有几分似笑非笑的鄙夷之色于面上闪过。那边南阳候府的几个姑娘都转眼过来小心翼翼觑着看, 宝钗偷偷低头把腕子上一个差不离儿的镯子退下来替了荷包里的翡翠镯子,趁人不备顺手把荷包里那个塞给絮萦。刚倒换好南阳候府的姑娘们就都把镯子掏出来亮了亮,又是那个容长脸嚷道:“你镯子呢?方才独个儿跑开也不知偷偷去做甚么, 别是你的吧?”这絮萦也是狭促,先拿出荷包佯做大惊小怪道:“哎呀, 果然不见了!”不等那姑娘张嘴又把胳膊亮与她:“你看,这不是在腕子上戴着呢?”其他家姑娘只拿荷包出来走个过场,宝钗大大方方浑水摸鱼就混了过去,上头桌子上的镯子倒底无人认领。

容长脸姑娘叫气得不轻,只咬死了说絮萦自己乱跑找不着人不规矩。正纠缠间, 宝钗往前稍站一步出来福了福道:“王妃容禀, 这里有些缘故, 杨姐姐一直与我在一处呢, 好些人都见过的。”说着指了垂花门下一个丫头道:“我方才问了她哪儿有景色。”又指了广庐外垂手侍立的一个粗使婆子:“又问了她南阳候府女眷之处。”那丫头和婆子进来磕头都说确有此事,宝钗才继续道:“先前开席的时候杨姐姐和我约了要一起去赏花, 要一块去折腊梅, 我中间去了回净室,出来遇上杨姐姐正寻我呢,便搭伴儿一块去了园子里。”说着把折下来的两支腊梅花往前递了递, 又有其他一块回来的姑娘们作证,人人皆看那容长脸的姑娘不耻——一家姊妹间有摩擦的,非要把眼现到外头去, 可见是个蠢的。此时南阳候夫人出来笑着劝了一句道:“小姑娘闹着玩儿呢,扰了大家兴致,改日还席的时候让她道歉。”又看了宝钗一眼道:“什么时候我们二姑娘和薛大姑娘这么要好了,家里竟都不知道!”

宝钗笑眯眯的且不怵她:“上个月去大慈恩寺与我父亲做冥寿呢,那个时候就与杨姐姐相识,闲聊一番竟发现彼此投契得不得了,可不是今日见了要一块儿好好玩。”南阳候夫人叫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当着众人面又不好和个小姑娘较真儿,只软了口气说些旁的,到底偃旗息鼓下去。南安王太妃和南安王妃坐在上首把下面看得清清楚楚,自知道怕是南阳候府里头把些龌龊带到自家行那借刀杀人之事。当下南安王妃淡淡道:“既是小姑娘彼此玩闹,这回也就算了。”旁的也没多说甚么,到底终究没再给过南阳候府诸女眷好脸色。

主家不高兴,客人们也颇觉没意思,少坐一会儿便纷纷辞了家去。邢夫人随大流带宝钗迎春上去行礼道恼,那南安王妃就笑了拉着迎春道:“还是你们贾家会调、教人儿,这姑娘俊的,少不得要留下与我做个儿媳妇,不知道夫人可舍得?”邢夫人愣了一下,转回头去看迎春,迎春自己且还懵着呢,又不敢叫南安王妃等着,忙福了福:“蒙王妃抬举,怎么敢不愿意呢。”竟是连半句都不曾过问,也不管迎春嫁了是做妻还是做妾就点头应下来。

南安王妃看了更满意——可见这丫头在家里不得脸,嫁与庶子两口子也作不了妖,乖乖的且不吝赏碗饭与他们吃,打定主意便点了头笑着继续道:“我们老爷膝下除了我那个魔障,另有好几个哥儿,各个都好。我说的这个行二,亦是读书出身,斯斯文文,不好也不敢糟蹋你家的好姑娘。”说着旁边有丫鬟端了盘子上来,里面摆着银鎏金的簪子便要赠与迎春。

迎春一向柔顺,见了此番阵仗不敢自专,只扭头去看长辈意思。邢夫人这边却真真儿是麻了爪,论理她乃是迎春的嫡母,庶女的婚事不是定不得,然而今日实则是拉她出来顶缸的,清早稀里糊涂出了门,亦没讨得示下,且不敢就收了人家的信物。南安王妃知道这是一等将军贾赦的继室,心底暗自鄙薄了一番此人扣扣索索不上台面儿,脸上到底没显出什么旁的意思,抬手拿了簪子插在迎春发髻上道:“只当我看这姑娘喜欢送了件玩意儿呢,你回去与你们老爷老太太商量商量再来个信儿。”一时脸上更是淡淡的。

邢夫人叫吓得大气不敢喘,横了迎春一眼带人告退出去,因着宝钗还在也不好于外人面前说甚难听话,只得一路憋憋屈屈急走上了车,不管不顾扬声就叫车把式走着。迎春和宝钗慢了一步,到门口正叫南阳候府的女眷堵住,刚巧是杨絮萦之父架了车来接姑娘,听说自家女孩儿吃了委屈正不愿意呢。宝钗不欲掺和旁人家事,低头行过礼绕过去,只见薛家马车还在,贾家的却已是看不着了。

司棋来回跑了几趟也没找着贾家车夫,气得又想哭又想骂,迎春亦是一脸惨白。宝钗拉了她一下道:“许是大夫人有甚急事呢,且和我挤一挤。”说着命百灵留在车外随行,和迎春并两个丫头共计四人坐进车里。好在薛家置办东西从来舍得撒钱,这车子里间颇为宽敞,坐了四个年轻姑娘亦不算挤。百灵在外头轻轻脆脆道:“姑娘可稳妥了?”莺儿轻轻敲了下车窗,车夫明白这就是妥当了,马鞭一扬甩个鞭花儿,那枣红大马“灰律律”喷着气儿迈开步子便朝前走。

迎春坐在车里回手把发上簪子取下来紧紧握着,不消片刻便到了宁荣街。走角门入府,又有婆子抬了两顶青绸小轿把宝钗并迎春一齐接进大观园。贾母自是在主院等着,见了孙女儿好言安抚一番,又有薛太太在一旁殷勤陪着说话,迎春这才松快下来,直把手摊开给贾老太太看南安王妃给的信物。一室女眷见了这银鎏金簪子俱愣了住,宝钗反应快,这才觉察出这邢夫人竟胆大包天到回来都不曾与贾母回话。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此为何意,最后还是司棋咬牙上前跪下硬是强忍了泪意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贾母合了眼睛且不说话,宝钗一见忙拉了薛太太行礼道别。薛家母女刚转身儿出了园子,这头贾老太太就气得摔了茶盏喊鸳鸯:“去把大老爷大太太给我请过来,问问他们女孩儿是不是扔我这里不要了?”

其他守着凑趣儿的女孩儿如探春惜春见状忙拉了迎春出去,司棋得了示下亦急忙起来跟过去伺候。片刻之后大房贾赦邢夫人两个就叫鸳鸯请了过来,二房王夫人头上裹了个抹额角宝玉扶着也过来坐着。贾母见了儿子媳妇,这股子气且压下去问道:“今儿大太太带了两个丫头去南安王府赴宴赏花,大太太就没什么想说的?”邢夫人正不忿呢,张嘴就道:“姑娘大了,哪里听我话来?只跟了亲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腿长在她自己身上,我如何管的了!”贾母理也不理她,又对贾赦道:“你好歹也是袭爵了的,我且问你,媳妇子跑出去逛了一天,回来都不带跟婆婆打个招呼的,你们两个是不是当我死了?一家子都替你们操心孩子婚事,你们呢?一个吃酒作乐,一个没心没肺,迎丫头上辈子是造了哪门子孽才摊上你俩的,啊?!”

贾赦这会子也才迷糊过来,老娘这么大火气原是叫媳妇给气的,回头劈手一张打在邢夫人脸上,打得邢氏簪子也掉了,发髻也乱了,嘴角眼角俱裂了口子往外淌血。贾母淡淡道:“都这会子了,你也别拿媳妇做筏子打给我看。只一个事儿,南安王妃给她一个庶子看中了迎春,丫鬟回了说是个读书的,问问你有甚么想法。”别人还可,宝玉一听头一个坐不住,他乃是个惟愿花开不败,人聚不散的性子,最见不得姊妹们大了各奔东西。家里头丫头子大了赎身出去婚嫁还要感叹一句“落花枝头子满荫”呢,从小一块长大的姐妹们更是舍不得。

当下这位小爷扭股糖似的就想跳起来要闹,王夫人悄悄儿逮着肋下软肉拧了他一下子,宝玉吃痛,抬头只见母亲满脸阴云,好叫吓了一吓,甚么话都咽回肚子里趴着再不敢做声。贾母那边正盯着贾赦呢,没工夫看这边王夫人的动静,只追着大老爷拿主意:“迎丫头是你的亲姑娘,你们不养也就罢了还有我这个祖母在,但是姑娘出阁子可是大事儿,别回头又四处嚷嚷说孩子不是。”

贾赦哼了哼道:“姑娘大了好赖要嫁出去,南安王府的庶子倒还成,二丫头不也是庶出?谁也甭嫌弃谁。只那头好几个庶子呢,说的到底是哪个?”贾母压着火气抿了口茶,听他这么说只得叹气道:“罢了,既然你这当爹的都这么想,我这不中用的老婆子也不管了。你且安排人去外面打听打听,我这边少不得舍了老脸去与孩子说合。”说着取了帖子,一边说一边让琥珀写了,又叫了林之孝家的进来交代道:“你带着贴子去南安王府递了,转回头寻人问问南安王妃属意的是究竟哪个孩子,名儿叫甚么,是哪个姨娘养的,切切细一些,回来一一报于我知晓。”林之孝家的小心听完,又接了帖子,磕了个头便出去传话。贾母看着她出去,转头对鸳鸯道:“你替我记下,二姑娘的嫁妆除了公中俱有的五千两压箱底银子外,我再与她贴两千两体己。”说着转过来又问贾赦:“她那姨娘早没了,无人做主,你乃是唯一能给二丫头做主的,你且怎么说?”贾赦憋红了脸:“我手头只得贴一千两银子,其余古董字画文玩书籍倒还有些。”贾母瞠目结舌,好半天才道:“罢了,那便出些你说的,别叫亲戚家看低了。将来有甚聘礼都给并到嫁妆里叫二丫头带过去,首饰布料我这里翻一翻不拘给些什么呢也总算能遮过去,只铺子庄子再不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