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兴昌哪里会让人打自己的妻子?气的狠了,也顾不上什么斯文不斯文的了, 和叶修文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不过说的还是道理。他这个人读书读的有点迂腐, 总觉得凡事都要讲道理。有道理走遍天下,没道理寸步难行。只要大家讲道理, 那什么话都好说。
但叶修文会跟他讲道理?要是讲道理他刚刚压根就不会说那些话了。
就跟许兴昌拍桌子吵了起来。
而那一边,叶细妹不忿虎子奶奶助纣为虐,也大声的跟虎子奶奶吵了起来。只差冲上去跟虎子奶奶打架了。
场面瞬间一团混乱, 只急的还站在门外廊檐下的叶蓁蓁立刻就要冲进去帮忙。
只是她才往前走了一步,就被许攸宁一把给拉住了胳膊。
叶蓁蓁待要挣脱,但许攸宁手劲很大, 她压根就挣脱不了。后来她挣扎的狠了, 见许攸宁另一只手握着棍子站立不稳, 摇摇欲坠的模样,只得叹一口气,转回身来扶住了他。并示意他往她身上靠。
靠在她身上,那许攸宁就不用一直这样单腿站立着,要轻松很多。
可许攸宁却不肯将自己的身子往她身上靠。她才八岁, 自己倚着她,将全身的多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得多累?
刚才之所以拉着她不让她进屋,也是因为考虑到她还小,里面正混乱着, 她若进去教人不小心推搡到, 跌倒在地, 叫人踩踏了,受伤了,怎么办?所以还是待在他身边比较好。
不过一直这样单腿站立着确实很累,许攸宁就叫叶蓁蓁扶着他倚靠在旁边的门框上,这才开口说话。
声音虽然不算很大,但甚是清朗,足够屋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楚。
“族长既已说我娘嫁给我爹之后不再算是龙塘村的媳妇,她名下的田地该交还给村里,我娘也无二话,承认这是事实,点头答应了,那现在族长如何能再用龙塘村的族规来约束我娘?想必龙塘村的族规再大,龙塘村的族长再威风,也没有用这些约束惩罚外人的权利吧?”
叶蓁蓁听了他这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后之后只恨不得击掌叫好!
叶修文话里话外的无非是依仗自己是这龙塘村的族长,而叶细妹是这龙塘村的村民,他就有权利管得叶细妹,能请祖宗家法来责罚叶细妹,但现在既然他自己都说了叶细妹嫁给许兴昌不再算是龙塘村的人,要收回她名下的田地,怎么还能用龙塘村的族规和祖宗家法来约束叶细妹?
许攸宁的这一番话,就如同打蛇打七寸,正好打在了点子上。看他叶修文还能有什么话说。
叶修文确实没有话来,也愣住了。
而且非但是他,屋里的其他三个人也都愣住了。
刚刚屋里一番吵闹,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许攸宁和叶蓁蓁。就是悄悄出去的那两个人看到许攸宁和叶蓁蓁,心里也只认为他们两个还是孩子,这是不放心许兴昌和叶细妹,才特地过来站在门口观望的。心里又着急去叫房长和柱首,所以也没有告诉屋里的人他们过来的事。
哪里晓得许攸宁这个‘孩子’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震惊四座。
许兴昌当先转过身来。一见许攸宁和叶蓁蓁站在门外,就震惊的问道:“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见许攸宁身子倚靠在门框上,手里驻着根棍子,四处望望全不见他坐的那张轮椅的踪迹,忙赶过来要扶他。又问:“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坐的那张轮椅呢?”
叶细妹这时也转过身往回走,一面说叶蓁蓁:“你这孩子,不是叫你跟你哥待在家的吗,怎么你们两个还过来了?这里这么乱,要是不小心伤到你们两个该怎么办?”
目光四下望望,也没有看到许攸宁坐的轮椅,就问叶蓁蓁:“你哥的轮椅呢?”
叶蓁蓁回手往院门外指了指:“在院子外面。”
叶细妹听了,赶忙的往外面跑。看到那张轮椅果真在院门外面,忙两只手握着提进来,扶许攸宁在轮椅上坐好。
方才许攸宁一路驻着棍子走进来,又在外面站立许久听屋里的人说话,一直单腿站立着,早就很累了。无非是一口气在支撑着。现在在轮椅上坐下来,才得松出那一口气来。
而待松了这口气,才发现衣裳后背已经被汗给浸湿了。就是额头上也有汗珠沁出。
叶蓁蓁在旁瞧见,就从怀里掏了块手帕递过去。
因为原身以前坐着的时候都会留口水的缘故,所以叶细妹就特地做了好些个手帕,好教原身随身携带着。虽然这些手帕都不是什么贵重的料子做的,只是一般的布料,但胜在浆洗的很干净。上面甚至还残留着淡淡的皂角香味。
许攸宁原本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旁人的东西他是从来不会用的。但是这会儿叶蓁蓁递过这块手帕来,他还是想也没想的就接过去了。还立刻抬手就用这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擦过之后,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着叶修文和虎子奶奶,身上有着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沉静和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