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蔡婳那性子旁人不招惹她,还保不准她会不会欺负别人,这老头竟主动送上门了。
只见蔡婳柳眉一挑,“这位老大人怕是因年迈不能人事了吧,不然这大早上的,怎会因见了人家夫妻恩爱便来大放厥词!”
“”
不能人事???
虽说谢大人确实早在几年前便因年迈不举而刀枪入库,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当面被一个妇人这般羞辱,登时老脸气的通红。
连喘气都变的急促起来,“陛下,陛下”
他又不能和当朝贵妃理论,只好连唤陛下那模样简直像是幼稚园里受了欺负的小孩子,找到老师为自己做主。
陈初还真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被当场气死,便转头对蔡婳道:“不得对谢老大人无礼。”
嗯,人家蔡婳刚骂过谢扩年迈不能人事,陈初这边也跟着称呼了‘谢老大人’,‘老’的正是时候。
“臣妾知错了”
面对陈初的批评,蔡婳学着玉侬的夹子音哼哼唧唧认错道。
“谢老大人,你还有事么?”
“我我,老臣无事了!”
谢扩一跺脚,转身走了回去。
前廷,本以为今早朝会是一场言语激烈的拉锯战,却没想到竟以虎头蛇尾的方式草草收场。
故意落在百官后方的陈景安出了宫门,却见陈伯康、罗汝楫等人等在宫外。
心知自己躲不过去了,只得上前拱了拱手。
陈、罗两人如今是进退两难,既不想和皇上闹的太僵,又不想和众多旧臣离心离德,两人在此便是想和陈景安商议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法子来化解昌华难题。
陈伯康请两人上了自己的马车,随后和罗汝楫对视一眼,最终由后者率先开口道:“柳川先生,如今新朝甫立,百业待兴,昌华一事需早早解决,以免影响朝廷运转啊”
陈景安点点头,表示认同‘早早解决’。
见状,陈伯康沉默几息,终道:“守谦,你看这样如何你去说服陛下,让陛下将鲁啸斋、曹凌等人交由刑部、大理寺审理;我这边去说服谢扩、周炜,让刑部大理寺按照陛下的意愿处置几人。如何?”
陈景安意外的看了陈伯康一眼,后者能想出这种法子,已算作极大的让步了。
将人交给刑部大理寺,总归符合了流程官绅总算能挣到面子。
而遵循陛下意愿处置鲁、曹等人,可算让陛下得了里子。
可即便这样,陈景安依旧皱眉不语,未作表态。
“守谦,你到底是何意思?”
陈伯康着急的催促了一句,昌华的事若继续拖延下去,不但会紧张了君臣关系,也很有可能导致江南淮北官员的撕裂。
于公于私,陈伯康都不愿看见这种事情的发生。
从昨日开始因‘口疾’一言未发的陈景安终于长长一叹道:“陈公,便如你所说,将人交给刑部大理寺,陈公便能保证他们执行陛下意志不打折扣么?若陛下要夷曹家三族呢?”
“啊!”罗汝楫吓了一跳,低呼道:“不至如此吧!”
“怎不至如此?那是陛下的学生,若不杀一儆百,日后陛下还怎敢派学子前去地方历练!”
陈景安说到了问题关键别人或许觉着陈初严惩曹、鲁等人是为了泄愤,实则却有更深远的考量,那便是为淮北学子扫清未来道路上的荆棘,以免学子去往地方任职后,被各地士绅围猎。
车厢内沉默良久,陈伯康终道:“陛下的心思,本官也懂,但此事毕竟触及百官根本他们必不依”
陈伯康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并不存在威胁之类的意思,陈景安听了却道:“陛下马上征战十余载,方得了这天下,并非是那长于后宫妇人之手的软弱君王,岂会受旁人摆布?陈公、罗大人该去劝劝众同僚,莫要再和陛下争执此事了”
七月二十一当日,以大理寺卿周炜为代表众多官员,一直守在临安府衙内,就等鲁啸斋、曹凌等人押来府衙大狱。
可左等右等却不见人,直至傍晚时分,才有小道消息传来:鲁、曹两族百余人,早在今日凌晨时分便被陛下亲军送来了临安,却没有进城,而是送去城北军营。
这一下,众官更怒。
好嘛,不但没将鲁、曹等人交给刑部大理寺,甚至连关押的地方都没选在了军营中。
这和私设公堂有甚差别?
这是明着从刑部和大理寺手中夺权,常此下去,两部岂不成了空架子?
当晚,在周炜的带领下,众官再度前往宫门外求见皇上。
可这回,罗汝楫却没有路面,陈伯康闻讯赶来后,也不再像昨日那般,反而开始劝说大家回府。
当即有人驳道:“我等是为陛下理政治民的臣工,昌华一事陛下处置失当,我等若不能秉公直言,难不成要做事事符合的应声虫?如此那般,和家奴何异!”
见苦劝不动,陈伯康为防事态扩大,无奈之下和众官留在宫门外的值房内。
这一回,众臣却比昨日态度还要坚决,竟真的在宫外直直候了一夜。
可到了寅时早朝,陈初干脆称病不朝
同日,锦衣使指挥贺北亲自赶来临安,当日便入驻了城北大营。
贺北的作用,立竿见影。
当晚,鲁啸斋便率先撑不住,将昌华一事原原本本和盘托出,为了少吃点苦头,甚至还将曹凌一家某些没有曝光的恶事一一揭露。
只不过,临安百官并不知晓城北大营内的种种细节,两日来众官私下交往密切,只待上朝之时便要发起猛烈反击。
事情到了此时地步,鲁、曹两家人的生死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众官能不能将约束君权、君臣能不能在权力分配中达到平衡。
若任由皇上随意处置鲁、曹两家,朝廷势必将变成皇帝的一言堂。
此次争执,或将一举奠定大楚未来数十年的政治格局。
七月二十四,接连三日不朝,众官已稍有焦躁。
可就在这日巳时,临安城内却忽然贴出告示临安府下昌华县知县鲁啸斋勾连恶绅,致淮北学子殒命,叛斩。
昌华曹氏一族盘踞乡里,侵田瞒户,对抗朝廷,谋逆不轨曹氏族长曹凌叛剐,夷三族丁男,家眷没入教司坊,七月二十五日于临安菜市口行刑。
消息一出,满城震动。
众官自七月二十日受到消息,便一直在奔走呼号、尝试给皇上压力不想,多日来的努力不但没有收到任何成效,反而得来了一个远超他们想象的严厉惩罚。
至少,皇上从占据蔡州至今,十余年来从未听说过他将人夷三族、家眷罚没教司坊的先例。
这次,不但顶着众臣的巨大压力做了,且针对的还是官绅阶层甚至不给大家再求情的机会,直接选在了一天后行刑。
众官只觉自己的脸面被皇上狠狠地摁在地上摩擦了一番。
当日午时,在谢扩、周炜等人的带领下,约有六七成在京朝官纷纷头系白布齐聚丽正门外,跪地恸哭劝谏。
直至日落,陈初也未与他们见上一面。
和以往不同,以前百官和皇帝出现巨大分歧时,百官或通过老臣、或通过宗室,总能找到双方都认可的和事佬。
可此次,眼瞧双方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忧心忡忡的陈伯康才发现,普天之下,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对皇上施加影响的人选。
或许,皇后娘娘和蔡贵妃勉强算两名有能力让皇上更改主意的人。
但皇后娘娘远在淮北,远水解不了近渴。
蔡贵妃倒是正好在皇上左右,可她能不跟着起哄架秧子便算好的了。
百官中甚至有不少人猜测,陛下忽然变得这般苛酷,说不定就是那蔡贵妃背后鼓捣的!
这事真假不说,但大家不敢直接指责皇上暴虐,将矛头对准一个名声不好的嫔妃,心理负担总能小上许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