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尚未来及说话,篆云却出现在了饭厅门口,说是陈夫人请两位过去一趟。
div css=&ot;ntentadv&ot; 陈景彦兄弟向众同僚告罪一声离席。
他俩刚一离开,礼部尚书杜兆清便马上道:“蔡相,若楚王和王妃不能理事,还需蔡相赶紧站出来主持大局啊!”
有点奇怪,几个月前的贵妃之争,杜兆清、张纯孝这些文官,还在或明或暗的支持陈家。
可现下陈景彦兄弟前脚刚走,杜兆清便迫不及待的向老蔡表态。
只是蔡源像是饿坏了,口中嚼着饭菜呜呜啦啦回道:“吃饭吃饭,先吃饭再说。”
四进院落,一处僻静饭厅。
桌上菜肴比前院饭菜精致了许多,阿瑜和爹爹、叔父相对而坐,脸上忧虑神色甚浓。
倒是陈景安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进餐,陈景彦心疼女儿,不由道:“阿瑜也没吃呢吧?一起吃啊。”
阿瑜却摇了摇头,“女儿不饿。”
陈景彦见状,也放下了碗筷,“阿瑜在担心什么?”
今日晨午,王爷被一顶软轿一路抬回了后宅。
起初,听闻陈初遇刺伤重,玉侬吓得瘫软在地,哭声前院都听得见。
阿瑜虽不至如此,却也吓的不轻。
许是担心玉侬会干出甚傻事,没多大会儿,猫儿便让人带着玉侬和阿瑜见了陈初一面。
两人这才转悲为喜。
此刻,陈景彦也已见过了陈初,自然知晓女儿也清楚真实情况,可此时又见她眉头紧锁,忧心忡忡,便问了这么一句。
阿瑜闻言,转头给了侍立一旁的篆云一个眼色,后者马上会意,转身走向门外,关上房门后守在了门口。
阿瑜这才道:“爹爹,叔叔他”
一时情急,阿瑜不小心喊出了私下称呼,老陈脸上少有尴尬,阿瑜连忙改口道:“王爷他将爹爹和二叔留在府内,莫非莫非怀疑我家和今日之事有关?”
最后这句话,阿瑜说的异常艰涩。
她只是知道陈初假装受伤,但那此刻来历却并不清楚,只隐约了解到,和嘉柔有些关系
说起来,她陈家好像还真有动机若楚王夫妇同时身死,那么嫡出的稷儿就成了无根浮萍。
陈家在朝中鼎盛,若由此鼓动大臣扶持阿瑜和念儿继承陈初的政治遗产确实大利陈家。
更要命的是,以前为了抗衡蔡婳,阿瑜和嘉柔相当亲近。
若今日之事和嘉柔有关,阿瑜百口莫辩。
陈景彦却哈哈一笑,说道:“阿瑜自幼敏惠,可事关己身,也不免糊涂了。”
“”阿瑜迷惑的望着爹爹,等候解惑。
陈景彦接着道:“元章怎会把我与你二叔想的那般蠢?”
这话阿瑜仍没听明白,于是老陈又道:“我家有今日,得益于爹爹和你二叔十余年为元章出谋划策、倾力相助!我一族鼎盛皆系于元章一人之身,他若故去,为父仅靠在朝堂的故交岂能窃得齐国半壁江山?城外近二十万大军,可不是吃干饭的!”
直到这时,阿瑜才彻底听明白爹爹的意思是,就算陈初被刺身亡,他陈家也落不到一点好处,因为他家手中没兵啊!
所谓夺权政变,最后还是要靠刀枪说话,那些仅凭三言两语便依靠计谋窃一国的故事,要么是读书人自己的意淫,要么是记载历史人刻意隐瞒了某些重要线索、以此彰显文人运筹帷幄。
陈初若没了,他陈家搞不好在这波乱潮中被倾轧成齑粉。
楚王在,他颍川陈景彦是肱骨、是元老、是岳丈,若陈初不在,一名连长便能灭他满门。
是以,他们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阿瑜听明白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由问道:“以爹爹之见,是谁要害王爷?”
一旁,一直在默默吃饭的陈景安像是吃饱了,放下筷子后,掏出手绢擦了擦嘴,却突兀道:“阿瑜,此间没有外人,二叔问你一句话,你需真心答我。”
见二叔异常严肃认真,阿瑜不由道:“二叔只管问。”
“好,那二叔就直说了。你,是否想过那后位、是否为念儿谋划过?”
陈景安语出惊人,就连陈景彦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和女儿对视一眼后,替阿瑜道:“守谦好端端怎忽然说这些?把阿瑜吓到了。”
陈景彦和阿瑜从未谈过此事,但做事时,谁不想往那种可能性努力一下?
就像他替阿瑜争那贵妃位倒不是说陈景彦一定要为女儿抢,但世事无常,孩子长成大人不知要经历多少波折,万一万一嫡子不寿,那念儿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陈景安却对兄长的话未作任何反应,一直望着侄女,阿瑜低头沉默几息,终道:“二叔,阿瑜若说夜深人定时,从未那般想过,确是显得虚伪了,但阿瑜从没想过要害旁人。”
“二叔自是知晓。”
陈景安不由一叹,接着道:“二叔当然希望阿瑜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二叔如今却要劝你一句了,往后莫再做此念了,放下了心中执念,才好与蔡三娘子、王妃相处得宜。”
说了半天,竟是要阿瑜和蔡婳、猫儿处好关系,猫儿便不说了,那是元章的贫寒发妻,可那蔡婳行事诡谲狠辣,全无一点端容正气陈景彦还在为女儿被蔡婳抢了那贵妃之位耿耿于怀。
不由道:“守谦,你这话说的阿瑜嫁入王府,是因为和元章情投意合,又不是为了在蔡家三娘面前伏低做小。”
陈景安知晓兄长爱‘名’,想来阿瑜某些想法也和她这爹爹潜移默化的影响脱不了干系,陈景安便有些不客气的对兄长道:“大兄,你是我家长子!若往后仍旧这般执于名位,不但会害了阿瑜,还会害了我全族!”
“你”
被兄弟斥责,陈景彦极为不满,生气道:“守谦做了安丰宰执,我这个兄长算个甚!你若觉着我难堪大任,直可回颍川让族老去了我这族长之任,由你带领陈氏便是!”
阿瑜从未见过父亲和二叔这样激烈争执,赶忙打圆场道:“爹爹,你先听听二叔怎说”
“我颍川陈氏能再有今日,自是少了兄长当年慧眼识人”
陈景安当即夸了陈景彦一句确实,陈景彦‘慧眼识人’结交陈初,是他迄今为止最为得意的人生之作。
待陈景彦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陈景安才道:“兄长,今日大家都被元章这一手搞晕了头,却没人注意到蔡三娘子竟能调动淮北悍将的事么?若无周良同意,那秦胜武岂能随她入城?若今日元章果真重伤昏迷,咱们但凡有所异动,就成了她砧板上的鱼肉!阿瑜,我问你,你能否调动淮北将士?”
“”阿瑜哑口无言。
同样,注意力始终在陈初身上的陈景彦也被兄弟这番话瞬间点醒,不由冒出了冷汗。
饭厅内静可闻针,足足过了十余息,陈景安才接着道:“总之,就算某日元章突然不能理事,有蔡婳从旁佐助,王妃、嫡子便固若金汤。”
陈景安待兄长稍稍消化,又安抚道:“不过,兄长也无需太过担忧,元章有心护着我陈氏一族便如现下将我二人留在府中。”
“何意?”陈景彦稍稍缓过神来,下意识道。
“哎,如今外边已不知乱成甚样,我猜应有某些野心家主动找上你我,趁元章‘伤重’密议废长立幼之事,这种事无论我们态度如何,都是黄泥掉进裤裆里,说不清的。元章将我们留在府内,便杜绝了此事,也杜绝了旁人日后借此攻讦你我的可能”
陈景彦闻言,不由一阵后怕。
陈景安最后语重心长道:“所以,我才有方才那番话阿瑜,便是你不想害人,但心中若有那一丝想法,便不免被人利用,这世上,从不缺善于蛊惑人心之人抛下执念,方可念头通达,喜悦常在”
阿瑜沉默许久,忽然起身,盈盈一拜,“谢二叔提点阿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