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喇甲术本就是完颜亮麾下女真十部中的一部,当初小皇帝不顾众人劝阻,赦其罪,官复原职。
如今看来,终是埋下了祸根,连累自己枉送了性命。
起因、结果,看起来很符合逻辑。
告示中,言明了参与作乱的勋贵如何处置,却唯独没有提最重要的新君一事。
当日,身在狱中的前宰相完颜胡舍听闻此事,大喊一声‘大金亡矣’后,欲要撞柱自尽,却被狱卒所阻。
同在此日,一封公文自黄龙府紧急送往齐国河北路调河北经略前往关外赴任,担任安东屯田护军制置使。
这封公文并未保密,于九月初四日,和‘那喇甲术弑君’的告示同时刊印在了刚刚在南京创刊不久的《北国新闻》上。
至九月中旬,消息逐渐传到中原、江南,瞬间再次掀起一波舆论狂潮。
所谓‘安东屯田护军制置使’,让人马上联想到唐时的安东都护府。
这就意味着,齐国再纳新土
自古以来,功大莫过于开疆拓土。
只因此举除了名义上的功劳外,还代表着巨大的利益辽东三千里,有多少矿产可待开采?又有几多良田可活百姓?
以及本就属于辽东特产的东珠、辽参、鹿茸等等,以后都属于自家后院的产出了!
于是,在广大百姓还在奔走相告这则振奋喜讯时,已有大批商人成群结队北上去往了辽东。
九月十六日,蔡婳进东京。
当晚,她却没有入主岁绵街楚王府,反而住进了榆林巷的宰相府。
晚饭时,蔡源前几年纳进门的周姨娘腆着个大肚子,小心侍立一旁,坐都不敢坐。
见她这般小心模样,蔡婳不由撇嘴道:“周娘子若一起吃饭便坐下,若不一起吃便回房吃你自己的,一直站在这算怎回事?若旁人见了,又要说我忤逆亲长了。”
那周姨娘对蔡婳颇为畏惧,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由可怜兮兮的看向了老蔡。
老蔡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先呵斥蔡婳一句,“玉兰已有了六个月身孕,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说罢,朝周姨娘招了招手,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蔡婳立马换了一副崇敬神色,直勾勾望着老爹,拍手道:“好话我会说呀!爹爹您真厉害,年近六旬却依旧不忘为蔡家开枝散叶!老当益壮呀!厉害厉害!”
即便近来养气功夫已臻至完美,可老蔡还是一瞪眼道:“你几百里跑来,莫非就是为了气为父?”
见爹爹动气,蔡婳才收了玩世不恭的神色,身体前倾,饱满胸脯被餐桌挤压出一道惊心动魄的优美弧线,只听她神秘兮兮道:“爹爹,徐榜送来的玉玺,您收到了吧?”
“咳咳”
正在喝粥的蔡源赶忙放下了碗,小有狼狈,胡须上洒上了几粒小米。
毕竟身旁还有个周姨娘倒不是老蔡不相信周姨娘,只是这般作假的惊天大事,父女俩该去密室相商,才不虞‘失密’风险。
好在,‘玉玺’这种东西离普通人太遥远了,那周姨娘兴许没意识到蔡婳说的是什么东西,只顾拿帕子帮老蔡擦胡须。
见爹爹这幅模样,蔡婳翘起嘴角道:“怎了?爹爹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信呀?”
说罢,又幽幽一叹补充道:“哎,做妾不易呀!我家王爷若像爹爹这般,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幸好他不像爹爹”
这话说的,将老爹和姨娘都阴阳怪气了一番。
老蔡干脆不再说话,蔡婳却继续道:“除了玉玺,爹爹也该早早准备了,改日将朝中大臣请到家中赴宴,话可说的直白些,看看他们都是个什么意思。”
这是大事,蔡源自不会真的和女儿置气,便回道:“满朝大臣,心中早已有了思想准备,应该无人反对。”
“应该?应该可不成!不能出一点幺蛾子!”
蔡婳的脸色忽然冷厉了下来,“爹爹可还记得当年嘉柔临朝时的礼部尚书许德让?”
蔡源自然记得这位当初陈初入京,这许德让当廷撞柱而亡,是刘齐朝唯一一个向先帝尽忠的大臣。
不待蔡源回话,蔡婳又接着道:“王爷登基一事,必须办的漂漂亮亮,不可出现任何纰漏。”
可蔡婳的表情却忽然柔和,狐媚眼微微眯起,“那可我家小狗的大日子,绝不许人坏了他的好心情”
一旁的周姨娘,直到听见‘登基’二字,才彻底听明白父女俩讨论的是啥事,不由吓得身形一僵,手中调羹叮当一声落在了餐桌上。
蔡婳斜眼一打量,只道:“你怕个甚?待王爷登基,你肚子里这孩子也就沾了皇亲国戚的命!你该庆幸才是就像我爹,该庆幸他的宝贝女儿为他寻了个好女婿!”
“”
蔡源无语的看了女儿一眼,稍稍思忖后,答道:“此事,我会安排,这几日便借着庆贺安东屯田护军制置使成立一事,请各位大人到府一叙,让他们各自留意属下态度。”
“嘻嘻,好。”
蔡婳忽地起身,坐在了老爹另一边,挽上了老蔡的胳膊,随后亲昵道:“爹爹,女儿还有一事。”
女儿已好久没这般撒娇了,老蔡不由一阵恍惚,“何事?”
“嗯,那个”
历来泼辣的蔡婳,妩媚脸蛋上竟破天荒的出现一抹羞涩,只听她低低道:“爹爹,待王爷登基,您还需发动张大人、杜大人等重臣,为女儿请封贵妃呀”
“”
蔡源缓缓转头看向了女儿,同时抽出了被女儿抱在怀里的胳膊,接着慢慢起身道:“玉兰,我吃饱了,扶我回房歇息吧”
“”
这次,换蔡婳无语了,却见她赶紧起身,两步追上后,重新挽上了父亲的胳膊,委屈道:“爹爹,当初您那宰相职司,女儿可没少帮你出力呀!为此,连陈瑾瑜都得罪了!如今,您怎能不管?难不成眼睁睁看着陈瑾瑜、嘉柔骑在女儿头上么!”
若陈初为帝,皇后之位,根本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但皇后之下的贵妃就不好说了,颍川陈家同样在朝中势力庞大,完全有实力和蔡婳争一争。
而嘉柔,毕竟是前朝公主,为了安抚旧臣,也没有问题。
可贵妃同样只有一位啊!
蔡婳很清楚,后宫妃嫔之位,最重要的并非‘恩爱’,而是娘家势力。
自然需要老蔡出手帮忙了,小蔡也想进步啊!
已走出饭厅的蔡源,却拿乔起来,淡淡道:“呵,既然有事相求为父,为何方才还屡屡气我?”
“咦~爹爹还不知我?从小嘴巴就毒,女儿方才一时没憋住嘛!你看我说话不好听,但女儿对爹爹和兄长,何时不好了?喏,女儿掌嘴给爹爹赔罪啦”
长廊中,蔡婳左臂挽着父亲的胳膊,右手假模假样的在自己脸蛋上轻打了几下。
明明一点力气都没使,蔡源却也赶忙心疼道:“行了行了,你是我女儿,我不帮你还能帮谁?爹爹不敢保证让你如愿,但此事爹爹豁出老脸也要帮我婳儿争一争”
“爹爹,果然是个明事理的好爹爹!怪不得我蔡家能在您的带领下,仅仅十年光景便从一县胥吏,跃升为天下都有些名号的大族!爹爹威武!”
“嗤方才是谁说我蔡家都是靠女婿的?”
“嗐!女婿好,也得遇到好岳丈吧!”
“油嘴滑舌,不像个女儿家!”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