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一大早,陈伯康、罗汝楫、柴肃组成的和议使团便出现在了淮北军营。
按说,罗汝楫刚于昨日说服淮北放弃了某些不利周帝的条件,为和议立下头功,今日本该由他继续全权负责和议才对。
可陈伯康已察觉到淮北内部好像出现了某些暂不可知的变化,自然不会让罗汝楫专美于前,说啥也得跟来。
最终,由三人组成了和议使团。
如今,罗汝楫立场难明,陈伯康代表周国士绅阶级,代表了皇家的柴肃则要监督两人,以免罗、陈争相出卖大周利益。
三人看似一方,实则各怀鬼胎。
淮北这边,则由韩世忠、吴奎、姚长子三大憨粗对等接待。
起初,柴肃还想在保全周帝体面的基础上,再让淮北做些利益让渡,但对方三人虽不如柴肃能说会道,却咬死不再让步。
届时,江南原有经济体系必将被摧毁。
彭二哥一抱拳,坚定道:“赔款都是将士血肉,一文也不能再少了!”
最终,陈初没让苏晟业继续查下去。
即便陈伯康猜到两人有表演成分,也不敢真的赌淮北军不会攻城,连忙起身对陈初拱手道:“晋王!万万不可,临安百姓,也是晋王臣民啊!”
“余下的”
柴肃见陈伯康、罗汝楫已早在帐内安坐,不由狐疑的看了看两人。
陈伯康想见陈初,正是想旁敲侧击问问这罗汝楫到底是怎回事,显然,后者不想让陈伯康和陈初独处,以免陈伯康在背后说些对自己不利的话。
齐人任周国提举市舶司使、任三司度支判事这何止是要过苦日子,简直是要掐了大周的咽喉啊!
往后,大周再想练兵,单这军饷就得被齐国卡死,永世再无翻身希望。
这一下,嫌疑范围就缩小了许多。
“诶~”
眼见罗汝楫像狗皮膏药一般粘上自己,陈伯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再不搭理他。
再想的深一些甚至蔡家人做的都有可能!
看似伤己,但对方若熟悉陈初的思维方式,大概也能猜到陈初见密信后会怀疑陈家。
五,临安尊齐国为上国。
眼见柴肃气的面皮涨红、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陈伯康替他讲了一句,“韩将军,整个临安府库、国库也凑不出你们所要的一成!我等又不能凭空变出银子,你们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虽是为了公事,但手段毕竟不光彩。
陈初再看向韩世忠,“韩将军,人家确实一下拿不出这么多。这样吧,和议第三则里要在六府开放榷场,仅税赋一项年入千万不难,不如我来做担保,由齐人就任大周市舶提举司使,以关税分期支付,如何?”
二人跟随亲卫走向中军大帐,即便彼此心中都跟明镜一般,却不妨两人一路上低声交谈今日和议困局,不时齐齐叹上一声,俱是一副忧国忧民的神色。
“去你奶奶的,若不是王爷相劝,一万万两一文不能少!如今已减免了两千万两,你们还待怎样?老子还是那句话,你们给便给,不给,明日老子攻城,自己去取!”
前几项,柴肃倒也没有异议,只是在第五项上和韩世忠争论了几句。
这边,三人饮了一杯茶,柴肃、韩世忠、彭二几乎同时抵达。
“嗯嗯嗯”柴肃点头如捣蒜。
但同样,这事的风格也不像蔡婳她若想做事,绝不会这么不痛不痒的来一下,三娘子讲究的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要么是安丰朝内某些淮南旧臣做的手脚,要么就是就是和蔡源有竞争关系的陈家人。
韩世忠入帐后,屁股尚未坐在座位上,便牢骚道。
天下太平?你家的天下太平是指京师被围、被逼签下城下之盟么?
罗汝楫也起身快步走到柴肃身旁,怨气满腔道:“柴大人,你这是作甚!快向两位将军赔礼!”
两人驻足回首,却还是昂着头,一副桀骜模样。
陈伯康大概看出来了,陈初这是明示于他,罗汝楫也是晋王的人
至于罗汝楫是何时投了晋王,陈伯康不知道,但好像和蔡氏有关?
却见晋王稍一沉吟,缓缓道:“柴大人,此事临安有错在先,五百万确实少了。这样吧,你回去后赶紧筹银,先支付一成,八百万交与淮北”
“呵呵”
兴许是陈家其他人?
现下境况,用句不妥当的比喻,类似二女争宠。
只听陈初又道:“有甚事不能谈嘛!何必动辄打打杀杀,我说个法子,你们都听听。”
对方并没有选择直接大张旗鼓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反而只是将密信送到不会轻易泄露消息的军统,甚至有种让陈初自己处理好家事的温情脉脉。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罗汝楫昨日带来了不用周帝下罪己诏、出城呈降表的消息以后,整个临安朝廷都看到了和议成功的曙光。
可陈初和罗汝楫叙话时,说的却是,“江宁好风光,待临安事了,罗大人可将嫂夫人和侄儿送去江宁小住几日,也好与我家三娘交道一番,她最喜孩童”
陈初可没有道德洁癖再者,那帮出钱的官绅,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干净的。
div css=&ot;ntentadv&ot; 这也算略施惩戒。
两步外的罗汝楫自然听的清清楚楚,却听他又道:“巧了,今晨和议陷入僵局,下官原本也想求见王爷,请晋王居中说和一二。”
数十息后,前去通禀的亲卫回转,“陈大人,王爷在中军大帐等候,请随我来”
一刻钟后,自有兵士端来饭菜,陈伯康匆匆吃了两口,随后借如厕的理由,走出帐外向一名侍卫道:“劳烦通禀,本官欲见晋王。”
“刀架你脖子上,看你做不做得到!”韩世忠嚷道。
陈初苦笑一声,看向了陈、罗、柴三人,那柴肃刚坐下又连忙起身道:“晋王,非是我朝不予,实乃这八千万两天价,根本做不到啊!”
可比起未来艰难,眼下的威胁却是实在的。
陈伯康若有所思,仿似无意间扫了罗汝楫一眼,却不料,后者也正在偷偷观察他,两人视线交汇却都是老油条,谁都不惊慌,反而各自朝对方一叹,似乎都在为和议发愁。
可眼见韩、彭两人气冲冲的模样,他又不敢上前阻拦,最终只能看向了面目更和善、名声更好的晋王。
委顿在地柴肃失魂落魄道:“晋晋王,我朝财政支出本已捉襟见肘,已无从缩减了”
本就只半拉屁股挨着椅子的罗汝楫忙起身道:“下官回去后,便安排贱内和犬子去江宁,能与蔡娘娘相交,是下官一家的福分”
只不过,从陈初对两人不同的态度中能窥见,晋王将陈伯康当成了合作伙伴,将罗汝楫却视为了走狗不然,也不会用那种听起来亲昵、实则是命令式的口吻,让他将妻子送去江宁。
可第六项,临安战争赔款八千万两这一条上,双方再度爆发了争吵。
不过,有此一事,倒也再次提醒了陈初陈伯康毕竟同出颍川陈,合作可以,但不可再任由他在临安朝独大!
恰好,这罗汝楫、桑延亭送到了眼前,如今局势,只要有陈初背书,在临安朝内再扶植一股势力并不难。
“明日便是九月十五了,要钱还是要体面,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一旦嘴上说不过,那韩世忠和吴奎便以不堪入耳的粗鄙俚语咒骂威胁,将柴肃气的混身发抖。
眼下,自是和当初陈初和陈伯康在安丰密谈的内容有所差池。
经过一上午争吵,双方基本在以上五则和议条件上达成一致,当然,必定是临安朝让步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