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他们卖命呗
潘雄环视一眼,猜到各人心思他倒是想借此攀上楚王这棵大树,但底下各路英豪也要有此共识才行,不然仅靠他手下些许差拨、某些死囚,能有多大声势。
想了想,潘雄忽道:“陈巡检,我沧州地远离阜城,当真有金人进犯可能么?”
div css=&ot;ntentadv&ot; “此事犹未可知,但咱们总要做些防范吧。”
陈英朗自是察觉到了厅内气氛,不由挺直了胸膛,环顾四方,朗声道:“诸位都是好汉,难道就甘愿在山林、囚营中躲藏一辈子?诸位该知飞龙乘云、猛虎从风的道理!如今风云际会,正是诸位一展抱负、天下扬名之时。眼前,两条路摆着,一条是荣耀家门、封妻荫子的通天大道;另一条,则是永世见不得光,惶惶终日的凶危歧途怎选,大家看着办吧!”
说罢,陈英朗随手拉来一条缺了一腿的凳子,四平八稳的坐了下来。
“”陆元恪的额头却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飞龙乘云、猛虎从风’,是说这帮游走在律法边缘的亡命之徒,想要洗白,想要权势富贵,需一个契机、也需一个贵人。
而楚王,无疑就是那个能助他们青云直上的‘风云’。
说白了,就是劝他们这次卖命,抱上楚王大腿。
但陆元恪紧张的却是陈英朗最后一句‘则是永世见不得光,惶惶终日’,似乎有威胁的意思若你们此次不从,日后楚王会收拾你们,除非伱们躲在暗处一辈子别被发现!
陆元恪担心,这帮草莽汉子受不住激,一时上头果真杀了他们。
不过,他这担心明显多余了厅内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不约而同看向了潘雄。
早就有心攀上高枝的潘雄稍一沉吟,却拱手道:“陈巡检,为楚王效命,为国出力,我等在所不辞!”
午后,陈英朗等人离去。
牢城营后厅内,议论声从窃窃私语逐渐变成了大声喧哗。
这帮人,内部意见也不统一有人兴奋异常,觉着由此入了楚王法眼,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却也有人怀疑楚王是要将他们当炮灰,顾虑重重。
最终,还是由潘雄发话道:“方才之事,兄弟们也都听见了。王五王六兄弟,在你寨子里挑些好手,搬来营内,以防有变。”
“好吧。”那王五稍一犹豫,便答应下来。
潘雄接着又看向了下首几人,那几人披头散发,面上皆有黥刺,自始至终没有参加讨论,各抓了只鸡腿大快朵颐。
“许兄,若果真金人来犯,还需劳烦贤兄弟出手啊。”潘雄客气道。
却见为首那人吮净鸡腿上的残肉,桀桀一笑道:“俺兄弟五人自打进了牢城营便得潘营管照应,只需潘营管知会,刀山火海俺们兄弟也敢去走一遭。”
“好汉子!哈哈哈。”
潘雄爽朗一笑,再次对一名身穿公服的差人道:“崔节级,再去狱中挑些身手好的死囚,好吃好喝将养几日。”
“是。”
那崔节级先应了一声,迟疑片刻后却道:“大哥,咱们果真要为人卖命么?那金人可不是好惹的。”
潘雄主意已定,不管今次金人是否进犯沧州,他都要攥紧这个机会,好好在楚王面前表现一回。
但他也知,厅内这群乌合之众虽有为报恩情,不惜一死的亡命之徒,却也有崔节级这般无甚大志,只想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谨慎之辈。
想要他们在短时间内全部做好卖命准备,已不现实。
为维持得来不易的士气,潘雄笑道:“你怕个卵子!界河数百里,咱沧州贫瘠,金人脑子进屎了跑来打咱们?此次边事,九成九不会殃及咱沧州,咱只需按那陈巡检的意思做好该做之事,待日后安定,说不得楚王也给你弄身官袍穿穿”
“嘿嘿,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崔节级心中大定,笑的见眉不见眼。
潘雄也跟着笑他虽嘴上说着金人大抵不会来,心里却盼着金人能来逛一圈,他好谋些战功,能被楚王简在王心。
而陈英朗这边,傍晚方才回到驻地三家村。
三家村乡绅陶员外和阜城沙涡镇姚宗江是表亲,老姚是最早接受田改、且最早被授予嘉柔亲书‘忠良之家’的十八善人之一,近一年多不但收获了极高名望,还藉由和淮北商行的合作挣来了大笔利益。
有表亲珠玉在前,陶员外对陈英朗的工作分外支持。
即便不理解,也发动周边四五个村子的百姓按陈英朗要求,挖掘了地道,组织了民壮巡夜。
当晚回村后,陈英朗笑着婉拒了陶员外千金品酒赏雪的邀请,饭后早早回到了卧房。
陆元恪打趣道:“陶家小娘明明对英朗有意,英朗端是狠心!”
陈英朗躺在床上,枕着小臂,笑了笑没接茬。
同样刚刚从别村忙完差事的郭林却心道:陈学长是淮北一等一的出名人物,怎会看上这陶员外家的闺女
此话倒也不差,陈英朗这等世家子弟,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极其清晰的规划。
他若娶妻,必定要找位能稳固家族、对自己仕途有益的女子如今的淮北系中,除了颍川陈,便是蔡家最为尊贵。
但陈蔡联姻不可能倒不是因为两家表面上看起来不太和谐的关系,而是担心校长忌惮。
试想,文官系统中最为强势的两股力量合流,校长不担心才怪,对颍川陈、桐山蔡乃至校长三方来说,都是共输。
陈英朗颇得父亲真传,看清眼下局势的同时,已在悄悄和小学妹赵怜儿培养感情。
这赵怜儿便是多年前和王妃曾祖母从东京回到蔡州的赵家人,面目生的倒也端庄,只是胆子有些小。
虽不是书香门第之女,但她是王妃的堂妹!
眼下陈蔡两家崛起,王妃娘家暗弱,以楚王对王妃的顾惜、也为了平衡后宅及各方,想来楚王乐意看到王妃娘家能借颍川陈站稳脚跟。
如此一来,阿瑜在后宅和王妃的关系能更亲密,陈家更稳固。
陈英朗作为陈赵姻亲的节点,无疑更容易攀上高位,施展抱负
亥时夜深。
仍无睡意的陈英朗抛开无法与外人说的私密心事,又复盘了一下今日之事,忽然叹了一口气。
同屋的陆元恪不由奇怪道:“英朗怎了?”
陈英朗望着床帐,过了一会儿才苦笑道:“我总觉着心里不踏实。我们在沧州能做的都做了,可厢军疲弱,淮北军仅一连,那牢城营潘雄怕也难堪大任,若金军若真的从沧州犯境,我们几如螳臂当车啊”
陆元恪沉吟片刻,安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楚王手中就那么点将士,若沿河均匀铺开,更易被各个击破。沧州偏狭,应该无事”
“但愿如此吧。”
陈英朗打心里不希望金军犯境沧州,这一点刚好和潘雄相反
十一月初三,大学初霁。
下雪不冷化雪冷,气温骤降
界河两岸,尽是一片苍茫。
十一月初四,一支约千余人的马军为防被对岸发现,特意在界河北十里行进。
不知是潘雄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陈英朗的祈祷没起作用
初五夜,这支金国马军在向东北方急进二百里后,猛然掉头向东南而来。
直扑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