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一片黑寂的驿馆内,百余军士静悄悄站在屋内,披甲执锐,整装待发。
只这一句,正在拼命挣扎的刘豫忽然安静下来
向贵妃似有所感,抬头看去却见,被儿子死死捂住口鼻的刘豫静静躺在哪儿,不挣扎了,也不反抗了。
事不可为时,该认输就得认输。
西门恭抚掌大笑!
其余诸人也不禁露出一丝敬佩神色扪心自问,他们几人的家中女眷,若男人不在家的情况下得知夜里会有恶人袭击,能不被吓瘫已属难得,哪还敢继续留在府中。
虽瘫了身子使不出多大气力,总算弹腾出些动静。
那时他一妻四妾,钱氏虽跋扈些,但好歹维持着一家人表面的和睦体面。那年三姨娘所出的刘家二子早夭,钱氏也着实跟着伤心过一阵。
这目光,惹得刘螭心中大恸,不禁泣道:“父皇,有了今日一事,往后大哥和皇后娘娘更加容不得我与母妃,儿当如何是好”
蔡州众人之所以还愿费如此大的气力请君入瓮,只是为了维持和齐国朝廷的表面和谐。
猫儿心知今晚事情不小,本应由她代表侯府汇合陈同知等人共同坐镇,但忽然得知盼星星盼月亮的孩儿已降临腹中
她终归不是蔡婳那般女强人的性子,骨子里为陈家延续香火的传统思想,让她分外小心,最终几经踌躇,还是决定留在家中安胎,“那便辛苦蔡姐姐了,坏人歹毒,刀兵无眼,蔡姐姐小心着些。”
这,大约就是刘豫给儿子准备的后路。
陈初稍稍心安,如今受限于信息传递速度,他明知东京、蔡州都将有大事发生,却不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不免让人挂牵
西南四百里。
告别前,每人都向蔡婳道了声喜
这声‘喜’是道给陈初和猫儿的,两人不在,只能由蔡婳代为转达。
蔡州,洒金巷侯府。
div css=&ot;ntentadv&ot; 忙碌穿梭在后宅的丫鬟婆子,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意。
猫儿欣喜的同时,却明显带了一丝顾虑。
亥时末,最后议定各项事,众人各司其职,散布各处。
“好巧不巧,竟赶到了今日”
正想着明日唤女儿过来看一眼,余光却瞥见儿子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是在啜泣。
刘豫目光中不乏舐犊之情,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他有许多话想和儿子说,比如眼下局势,若强行为之,不但大齐会生出动荡,便是你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在两可。
不免让人多想
蔡婳媚目一扫,便猜到了众人心思,故意等了几息才解释道:“令人有孕了,今晚不安生,便留在府里歇息了。”
只是,这喜讯发生在眼下节点,总有些违和。
陈初携武卫军指挥使项敬、黑旗军指挥使周良等淮北军高层巡视营地。
亥时二刻,东北夜空一颗流星转瞬即逝。
是夜,子时末。
蔡婳很烦以前,家里还有猫儿和她作伴,如今猫儿也有了,剩了她一个。
这侯府里的女人,果然和别家女眷不一样
一旁的徐榜想了想却道:“令人有了身孕,的确不宜再受惊扰。陈先生,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将那吴维光等人直接捉了,岂不省事?反正那驿馆中也只有一百多军士”
“父皇,你知道伱错在哪儿么?”刘螭边认真叠帕子边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口吻隐隐讥讽。
“”刘豫不明白儿子为何忽然这般和自己说话,不由微张着嘴巴,口涎顺颊流淌。
刘豫觉着儿子能理解自己的苦心
这边,刘螭低头沉默许久,忽而起身从床头拿起面帕擦了擦脸上泪痕,再看向刘豫时,脸上已是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
“来的早晚都是正当时。说这些作甚”
此时蔡婳手提靡草刀,身边跟着宝喜那靡草刀是陈初以前的随身朴刀,宝喜又是陈初亲兵出身。
“哎~”
此刻,没有君臣,只有父子。
刘豫沉默片刻,忽然拿起竹笔,在旁边沙盘上艰难写道:吾儿莫怕
这四个字登时引得刘螭情绪失控,大声哭了起来,口中连呼,“爹爹,爹爹”
子不言父过刘螭的话,将刘豫刺激的浑身发抖,颤颤巍巍伸出右手,似乎是想抽刘螭一巴掌,却始终抬不到刘螭面庞的高度。
陈景安的想法,既复杂又简单吴维光等人想要趁路安侯不在蔡州,控制侯府家眷献与鲁王,以此彻底控制陈初、控制富庶蔡州。
陈初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他本不信鬼神之说,却为求个心理安慰,特招来随军大夫无根道长卜了一卦。
接着,刘螭低头死死盯着刘豫,眼神逐渐疯狂,“父皇!既然你已落了昏君之名,便将这大齐交给我吧!儿定当精励图志,不使我刘家因父皇蒙羞!”
蔡婳的回答,却又引起了陈景彦的担忧,“三百将士在侯府,安全自然无虞。但他们今夜的目标便是侯府和府衙,若侯府起了厮杀,惊到令人亦是不妥,毕竟令人有了身孕,不如让令人提前去往别处躲一躲吧”
刘螭叹了一声,在床边缓缓坐了,边温柔帮刘豫擦脸上口水,边道:“你错就错在不该给儿许诺你给不了的东西啊。当年,父皇若有意让儿继承大统,就不该迫于钱家威势,给大哥统兵之权若父皇无意让我继承大统,便不该整日说那些‘螭儿肖父’之类的屁话,惹得皇后和大哥视我为眼中钉
父皇,你说,如今局面到底是谁造成的?哎,我去过淮北,百姓们虽不敢说,却都觉着父皇不是位好皇帝。他们却不知,父皇却连一名好父亲都算不上”
想到过去,刘豫忽然忆起那名温顺、却在家中存在感最低的四姨娘已经去世十来年了吧。
近来行军颇为缓慢的淮北军今夜驻扎城北。
陈景安却摇了摇头,道:“他们先动手,咱们就占了‘平叛’大义!日后才好和朝廷讨价还价再者,若惊了城外那帮怀远士绅也是不美。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趁此将他们一网打尽,往后这淮北,就算彻底平定了。”
若事败,这攻击大齐侯府的罪名,便是鲁王也不敢硬接。
到时,淮北系便有了和朝廷讨价还价的筹码。
但,她毕竟是侯府姨娘,遇到大事,正室夫人不来,却由姨娘在此,总透着那么点不对劲。
无根一番摆弄,得出一个‘坤卦生体’,曰:主有田土之喜,或得阴人之利
陈初听不太明白,总之,照无根的意思,家里没什么麻烦,或许还有喜事。
自打师弟出事,无根已轻易不为人卜卦。
“好!三娘爽利!有几分五弟风采!哈哈哈”
玉侬视死如归的模样,逗得猫儿和蔡婳同时一乐,后者笑嘻嘻伸手捏了捏玉侬的脸蛋,道:“哪有你说的这般吓人。咱偌大侯府,还轮不到你来拼命”
“无碍,侯爷出征前留下了亲兵营。现下亲兵营沈虞侯带了三百将士,已在侯府藏好,只待瓮中捉鳖了。”
大惊大惧之下,刘豫爆发出了最后一丝潜能,疯狂挣扎。
但路安侯相邀,无根也只能破例。
杀人诛心啊!
六进后宅,一身红衣的蔡婳独自坐在院子中的大椅上,靡草刀横在大腿上,便是不会任何功夫,此时蔡婳身上也裹了一层犹如实质的煞气
她身后,一身银甲的铁胆拄着亮银枪,凹凸身材却站定如松。
丑时二刻,东方城门处忽然遥遥传来一阵嘈杂,紧接,呐喊声起。
蔡婳起身,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嘟囔一句,“可算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