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若不小心将这盆下水打翻,几人又得一起吃挂落,打几棍不碍事,但那禁闭委实受不住啊!
大半年储藏,果子上不免有冻烂、压坏伤痕可这些坏掉的地方,竟全部被康玉兰咬了下来,剩下的都是最好的果肉。
为了让哥哥坐实这种感觉,陈瑾瑜抿嘴一笑,道:“哥哥去家里等我吧,待会我问问他。”
“哎,方才见了史家大哥,说我五哥有公差要做,此次没能一起回蔡州。”
此次将士集合,虽回到了家乡,却没有得到归家休假的命令。
“”康玉兰一滞,她心里对路安侯、对淮北将士抱有极大感激,但事到己身、自己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去参军,还是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恐惧和惊慌。
随即,车队启程。
康石头下意识想逃,但军中待他最好的兄弟秦盛武看见康玉兰,却神秘兮兮道:“这便是你整日挂在嘴边的家姐啊?”
婚姻自古遵循‘父母之命’,但女工们自己有了挣钱的能力,自然在终身大事上多了些发言权。
“哥哥不用管,反正我有法子问他便是了。”
“”康石头小意瞄了姐姐一眼,低头囔声道:“娘说,让石头以后听阿姐的话。还说,要我们姐弟好好活着”
军属们来此,自是为了能瞅上自家儿子、夫君一眼。
陈初自然没有同意,蔡婳嘴里答应的很好,但陈初却知她的脾气,唯恐蔡婳自己偷偷跑去东京,便安排了铁胆一天十二个时辰跟在蔡婳身旁。
但同伴却敏锐的抓住了关键信息,“史家大哥?你那五哥带你见过家人了呀?”
吴逸繁鬼使神差的悄悄跟在了后头。
却见杨二郎抿了抿被风吹散的一缕头发,低声回道:“那几个小娘子正在偷看我哩~”
四月二十一,在外县任职的陈英俊因递送公文回了蔡州,准备在家中多留两日。
可康石头一听便急了,“阿姐!若人人都惧怕刀枪无眼,再有贼乱时,你我还逃往别处么?”
作为淮北节度使大本营,蔡州周边本就有长子的镇淮军、江树全的宁江军、彭二的广捷军、吴奎的保雄军、刘四两靖安军,再有周良黑旗军、项敬武卫军
霎时间,蔡州城外汇聚七军,将士两万余。
“”
浑然不觉的陈瑾瑜出城后径直去往了青云观
申时中,马车行至青云观后方,穿过一片密林,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院门前。
康玉兰却因这句说笑,突然间发觉弟弟长大了,个子比自己高了大半头,脸上神色坚毅,似乎随时做好了为她这姐姐、甚至为蔡州百姓撑起一片天地的准备。
康玉兰自小这样坏的留给自己,好的留给弟弟。
如今两人的关系可比‘私会’来的程度深了,陈瑾瑜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某些旖旎画面,禁不住红了一下脸,啐道:“哥哥胡说甚呢!哪有这般胡乱坏自己妹妹名声的兄长!”
而那些小娘,却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寻上一个顺眼的郎君。
“放屁!她们肯定说的不是我,说的是你!”
康石头泪水不禁滚滚而下,伸手接了,合着眼泪大口吃下,边嚼边道:“甜!阿姐,这糖葫芦真甜!”
见此,康玉兰默默垂泪片刻,终于道:“石头长大了呀!是男子汉了。阿姐是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既然你有了主意,便用心干下去吧。阿姐等着你光耀我家门楣那天”
陈英俊狐疑目光在陈瑾瑜稍显不自然的脸上停留片刻,终是一叹,道:“总之,阿瑜莫乱来!不然爹爹到时打你,又要有大半板子落在我身上了!”
玉兰不依,拉扯了一番,恰好被五哥看见,上前将那些人打了一顿想起五哥英姿,杜溪儿至今心潮澎湃!
姐弟俩隔栅相望,康石头参军三月,如今身子壮实了许多,脸也黑了一些。
但想要在数千将士中隔着栅栏找到人,只能看运气了。
见姐姐说不出话来,康石头又道:“阿姐!我参军后上夜校,教官说过,我们风餐露宿当兵,是为了让身后的家人晨间能多睡一会儿、能不慌不忙吃上热腾腾的早餐。是为了让孤幼局的阿宝、双喜他们平安长大,也为了姐姐能安心做工、攒下嫁妆,找个如意郎君,安稳喜乐的过上一辈子
更为了不使咱爹娘、阿翁这般世间惨事在蔡州发生!”
当日申时,交递公文后,陈英俊去了距离府衙不远的蔡州五日谈报馆。
巳时。
“”
这事将康玉兰气的不轻,今日,她便是来尝试堵围堵弟弟的,要亲口质问一番。
如此大胆的说笑,登时引起几位小娘一阵笑声。
康玉兰看到那道熟悉身影,急忙大喊起来。
申时二刻。
“滚!”
这边,康石头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栅栏旁。
陈英俊离了报馆,陈瑾瑜便让翠鸢去节帅衙门送了字条。
二月时,东京城来了位不知是哪门子官的寻访使,拦住了玉兰,说要带她去东京享福。
可蔡南工业区的场坊内,未婚小娘足有上千人,她们眼界高了,却没有那么多合适的儿郎婚配。
他能路见不平护一位陌生女子,以后便能护得家人!
这康玉兰同是新生纺场女工,但杜溪儿两个月前才与她结识。
陈初并没有对蔡婳隐瞒岳丈去了东京一事,蔡婳知晓后的第一反应竟是兴奋,当即要求也去东京。
同伴咬下一刻亮晶晶、裹了糖的的山楂果,问道。
这么一问,康石头抬起了头,坚定道:“阿姐,石头好好活了!”
蔡州工业兴盛后,普通百姓中便慢慢出现了差异场坊中的小娘子都能识上数百、上千大字,还能挣来薪俸。
一旁的同伴抹了抹眼睛,半是说笑半是认真道:“小弟弟,你今年多大?可到了成婚年纪?”
蔡州百姓不惧军人,营地外整日围满了来看军士操练的百姓。
而刑部尚书吴维光这边,则继续以‘抓捕杀害莫邵宏水匪’的名义赖在了蔡州。
对面那两人,一人叫杨雨田,一人叫许小乙。
说罢,梨花带雨的康玉兰破涕为笑,将一直藏在身后的手绕到了身前,举给康石头一支啃的坑坑洼洼的糖葫芦。
待翠鸢回转后,一主一仆登上了马车,出了报馆。
申时末,另一辆马车停在院外。
杜溪儿等人无声一叹,不好再看着姐弟哭鼻子,纷纷贴心的将目光转向了营地内。
李科‘李账房’凑到坐在马车车辕上闭目养神的蔡源蔡掌柜面前,低声道:“蔡掌柜,已准备妥当,出发么?”
教官的话,经过康石头的理解,用自己的方式说了出来。
“大先生?”
这么多人,伱说是打水匪?
别说吴维光紧张了,就连和蔡州一河之隔的周国荆湖北路信阳军、淮南西路光州府都吓得加强了戒备,以为齐国又欲南侵。
“溪儿,你那五哥不是在宁江军从军么?怎跑来了武卫军营地呀”
这番鬼鬼祟祟的举动,让藏在百余步外的吴逸繁愈加奇怪了
直到小半时辰后,吴逸繁等来了答案。
“嗯”康石头应了一声,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过去和姐姐说两句话,身边的秦盛武却开口了,“两位,石头的家人来了,先将这堆下水放地上,待石头与姐姐叙过话,咱们再去清洗?”
兄妹俩一番交谈后,忧心忡忡的陈英俊问起了城外驻军之事,陈瑾瑜却闷着脸蛋,郁郁道:“我私下问过爹爹怎回事,爹爹却骂我‘不是女儿家该操心的事’”
正与同伴抬猪下水康石头闻声不由一愣,回头便看见家姐隔着木栅冷冷注视自己的目光。
恰好,外边那些小娘子也开口了,“喂,兀那厨子!走开些,莫挡了我们看咱蔡州好儿郎!”
“待会问他?如今你们见面都这般随意了么?”陈英俊微微惊讶道。
“”
见弟弟犟嘴,康玉兰更生气了,“参军能算甚好活法?战场上刀枪无眼,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爹娘交待!一会儿我带你去找管事的将爷说一声,这兵,咱不当了!”
“还还没”杜溪儿微羞,解释道:“五哥先带我见了他家大兄,待过些时日就带我见家里高堂”
李账房一拱手,笑吟吟朝史小五一声吆喝:“史护院,出发喽”
“”
东方天际,一轮红日喷薄而出。
‘pia~’
许小乙话音刚落,却又听外边那泼辣小娘喊道:“喂!说你们俩个没眼力见的厨子呢,别挡了我们看军士!”
“阿瑜”陈英俊在妹妹脸上扫量一番,忽然严肃起来,“你你们,不会一直在偷偷私会吧?”
随手在地上捡了根木柴,便要冲过去。
可只走出几步,滔天怒火却又被心底深处的惧意驱散、压制。
最终,吴逸繁也没敢闯进去,脸色几经变幻后,悄悄退出了树林,一路狂奔回城,杀向了蕴秀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