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彦一听便知这小子没甚好屁,强忍着没说‘不知当讲不当讲就别他妈讲’的脏话,淡淡道:“茂之只管说。”
主编虽不是正经职务,但终归是在文人圈子里有了些影响。
陈景彦听的心中有气,却也没有反驳。
对于老陈的藏头露尾,吴逸繁笑了笑,并没有拆穿,接着道:“小侄还听说,商行最大东主,是留守司的都统陈初?”
强烈的对比,让三人愈加明白了几个月来所做之事的意义。
三人并肩走在街头,满耳喧闹声、满目烟火气,李科贪婪的深吸几口并不算新鲜的空气。
见陈景彦动怒,吴逸繁碍于对方是长辈,终于不再吱声。
陈初笑着掏出一沓四海商行货票,李骡子躬身上前接了,随即各分给李科、罗洪一份。
再后方,是四名目光犀利的黑衣汉子,便是穿了双层秋季夹衣也难掩虬结肌肉带来的力量感。
陈景彦不禁长出一口气不是吴家长辈的意思便好,若真是吴家动了杀心,他夹在中间最是难办。
陈景彦也有些不爽了,虽然他吴逸繁的大伯在朝廷任刑部尚书,但你毕竟是我未来女婿,你家长辈和我摆谱我就忍了,你凭甚啊!
吴家同为颍川望族,家风颇为严谨保守,阿瑜身为一名女子却抛头露面,大概让吴逸繁不满了。
“世叔,我听说你与产麦的商行关联颇深?”吴逸繁自信满满道。
士人历来是集天下万千宠爱的阶层,如今蔡州留守司大张旗鼓的搞表彰大会,总让他觉着原本应属于士人阶层的荣耀,被军士抢走了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谭氏为难的看了看,又主动开口岔开了话题,“茂之,你此次前来除了散心,还有旁的事么?”
可不想,茂之的第一关注点却不在陈英俊,反而落在了陈瑾瑜身上。
“哦,街面上这般热闹,蔡州可是有甚喜事么?”
说到此处,吴逸繁抬手扬至半空,作了一个握紧拳头的动作,俊美脸庞上闪过一抹狠厉颜色。
“哦,回婶婶,小侄此次带了家中管事张叔前来,想在蔡州开间商铺”
申时末。
陈景彦却吓得魂不附体,先不说他与陈初等人的‘杀冯长宁盟约’,只说在蔡州,谁敢打陈初的主意,那是寿星吃砒霜!
三人互相拱手,就此别过,迅速消失在人海中。
官舍花厅,分宾主就坐后,谭氏和蔼的询问了‘茂之’父母的身体,后者先礼貌的感谢了谭氏的关心,随后一一回应。
div css=&ot;ntentadv&ot; 温文尔雅。
街面上,衙役正组织人手洒扫清理,不少临街商铺也提前挂上了红花红绸。
“望咱三人前程如同旭日初升,蒸蒸日上!两位哥哥珍重!”
“世叔,这陈初兵占颍州时,强抢了我家粮铺!上月,父亲派家兄前去颍州交涉,那陈初跋扈非常!二十三那日,家兄与其偶遇,上前理论时,他竟杀了我家管事,还想与家兄动刀!”
俄顷,锦衣老者走至俊美少年身旁,躬身道:“二公子,打听清了,路口左转过一道街,便是府衙所在”
“好吧。小侄今日进城,见城中商铺家家挂绸披彩,据说只为迎那军士凯旋?小侄又见城中孩童以扮作武人为荣,这,简直是乾坤颠倒!
历数前朝,欲要百姓安居、国家兴盛,无一靠的不是圣人教化!太平盛世从没有一个是靠粗鄙武人杀出来的!蔡州府衙给予武人如此隆重荣耀,时日久了,无知百姓岂不以从军为荣?
如此下去,大乱临头必不久矣!以士人广兴教化,才是治国之本,若蔡州任由武人占此殊荣,必是取乱之道!
百姓愚蠢,世叔难道也看不出种种弊端?”
但身为官员,入股商社并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陈景彦只含糊道:“倒是认识其中一些管事。”
申时三刻,三人出了陈府角门。
李科却一拱手道:“老父老母尚在桐山,近来怕是担心坏了。小弟需即刻返回家乡了”
盏茶工夫后,得到门子通禀的陈景彦一脸喜意的走出值房,远远的便哈哈大笑起来,“茂之,不是说中旬才到么?怎提前来了”
这都是为了迎接明日大军游街。
陈景彦点点头,这麦粉不就是四海商行产自朗山的高筋麦么,想来吴家是想开间商铺,在本地收麦,贩往别处挣取差价。
想到此,罗洪竟有些微微伤感。
已经打算趁着此次五弟分蛋糕时,给小陈谋一份正经官身了。
三人大约都想到了这一茬,不由互相对视一眼。
闲聊片刻,茂之忽问道:“世叔,纬廷兄和阿瑜不在么?”
典型的眼高手低!自以为是,小看天下豪杰!
陈景彦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当初纬廷也有些眼高手低的毛病,不过这几年好多了,这吴逸繁还是缺乏了历练啊!
李科说罢,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看向了陈初,“嘿嘿,东家,我准备年前成婚,届时东家若得空,能不能请东家亲至?”
这是暗示自己打听过四海商行。
以后,三人只怕再难有像近几个月这般亲密无间、携手作战的机会。
谭氏惊异道。
说到此处,吴逸繁看向了陈景彦,笑道:“世叔应该知晓此麦吧?”
更有孩童们骑了竹马,手持木刀木枪,在街头追逐喊杀,“呔!那贼人休逃,俺是蔡州都统陈将军,定要将你们杀的片甲不留”
源于家世带来的自信,吴逸繁便是面对陈景彦,说话也算不上客气。
少年说话时,却向路旁一名一直偷偷打量他的小娘微微颔首一笑,直把那小娘羞红了脸。
这小子幼时挺聪明的,怎大了以后这般糊涂,那陈初若果真好杀,你家死了一名管事,家中长辈岂会默不作声?
那模样愈加潇洒。
同时,心里忽然对满脸自信的吴逸繁生出一丝厌恶。
三人中最早跟着陈初的李科将货票塞进怀里,笑嘻嘻道:“东家,我光棍一个,可没李大哥和罗大哥这等烦恼。”
“呵呵,不认识,却有仇!”
“有婆娘怎能算烦恼?待你成了婚,便知其中妙处了”罗洪笑着搭腔道。
一旁的谭氏也察觉氛围不对,连忙补救道:“阿瑜只是看纬廷辛苦,才去帮衬一二,并未正式入职。”
“世叔,您是说,阿瑜也在那报社做工?”茂之的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随即又迅速展平。
“茂之有所不知,近日蔡州留守司将士刚获大胜,明日将士进城,纬廷就职的蔡州五日谈明日有特刊,他和阿瑜在报社忙碌呢”
你看不上一府军头,却不知这些人是能掀起滔天巨浪的!
少年终于收回了撩骚目光,不自觉皱了眉头,摇头叹道:“如今天下纷乱,皆因军头挟武自重,百姓竟如此喜庆迎接,百姓无知、百姓愚钝啊!”
不过,陈景彦那句‘陈都统乃是我的忘年交’,让吴逸繁产生了误会怪不得这军头如此跋扈,原来是你陈家罩着他啊!
呵呵,这陈初,不过一狐假虎威的武夫也!
一旁,半天没作声的谭氏,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漫不经心的吴逸繁,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