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不该是人见人厌么?
背后不骂你杀才便是好的,何来尊重一说?
刘四两却理所当然道:“为何不尊重?他们知晓军士在外搏杀,是为了护佑他们能坐在学堂内安心读书。俺庄子的孩童,都知晓都统常说的那句话。”
“甚话?”
“都统说,军士身前是战争,身后是和平、是家人,这才是当兵的意义,明白了这一点,我辈军人刀兵加身时才能怡然不惧。”
“说的好”江树全喃喃道。
几人说话间,来接虎头和小满散学的猫儿刚好看见了刘四两,特意过来说了几句话。
待猫儿走后,老孟笑嘻嘻道:“四两兄弟,这好看小娘是谁?”
历来和颜悦色的刘四两突然沉了脸,低声斥道:“莫胡乱说笑,这是陈都统的大娘子,赵安人!”
“呃”老孟吓的脸色一变,赶忙住了嘴。
秦大川见此,忙开口缓和气氛,“四两哥,赵安人好生和善啊,与你说话时一点架子都没有。”
“那自然是。赵安人心肠好着呢,庄内几户孤寡老人,现下都靠安人养着哩,她是观世音菩萨转世。”
本是一句无稽之谈,但大家看着处处新鲜的鹭留圩,凭空觉着刘四两的话可信。
“陈都统倒是有福气,能娶赵安人。”江树全笑着道。
刘四两却压低了声音,神秘道:“都统也不是凡人,去年秋他在南边五里的栖凤岭一力斩杀了一头比屋舍还大的白牛!”
“老天爷,真的么?”老孟惊讶道。
“自然是真的,左近十里八乡的乡亲都知道!”
刘四两确认,随后又继续低声道:“今年秋时,神锐军乱我桐山,知晓乱兵为何一战而溃么?”
“为何?”有如此辛秘,众人下意识围了过来。
刘四两这才道:“八月三十日,县城南无名小岭一战,陈都统招来天雷,一息之间毙敌无数,当时飞沙走石、日月无光,那雷声几十里外仍清晰可闻”
“啊!原来此事为真!我原也听说过,还以为是以讹传讹哩”
“自然是真的!我县数千乡亲亲眼所见”
夜,酉时。
武卫军瑞字营甲队二十多名军汉作客刘四两二层新宅。
刘四两婆娘郑氏已得了交待,自然做了准备。
这场家宴的丰盛程度让惊讶了一天的众人,再次震惊。
席间,刘老爹作为一家之主,坐在主位陪了众人一会。
刘老爹是个爱炫耀的,见了这群外乡人忍不住说起东家来鹭留圩前,生活的拮据局促,以及现今的变化。
比如,儿媳每月能领两贯月俸、当初他英明的拿出全部积蓄购入四海商行两手股票,如今已翻了一倍还多等等
众军汉已经听的麻木了。
刘老爹前头讲的苦日子,他们熟悉,因为那就是他们以前以及现下依旧日复一日苦熬的日子。
但后来如同开挂般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就不熟悉了。
总之,刘老爹就突出一个中心思想好日子,都是东家带来的!
这晚,刘四两家中的情形并不是孤例,同村的刘百顺家中、双河村的周宗发家等等十余位派驻进各军的原镇淮军军官家中,都有蔡州诸军军汉作客。
他们外派前,都统说过,这叫震撼教育。
说再多道理,不如让别人亲眼看一看
酉时末。
陪着吃了几杯酒的刘老爹告辞退席,说是要去寻老伙计们唱曲儿。
江树全等人大为惊奇,纷纷跟出来看稀罕。
此时天色黑透,庄内路旁道口已提前挂上为过年准备的红灯笼。
庄子正中那颗硕大银杏树旁的戏台上,已坐了一群老汉,有人拉二弦、有人敲锣、有人打叉。
来迟了的刘老爹,被一群老汉好一阵抱怨。
“今日家中有客,对不住,对不住。”
刘老爹边解释边道歉,随后麻利的爬上舞台,咿咿呀呀和着伴奏唱了起来。
“四两哥,大叔这是作甚?”秦大川一脸迷茫。
刘四两笑呵呵道:“这帮叔伯整日在家闲着无事可做,又都爱听戏,便自己组了戏社,每晚都要玩耍一阵。”
无事可做?唱曲组社?这是农人的生活么?
这般自在,比地主老爷还惬意!
不远处,一帮孩童围着灯火在玩捉迷藏。
再远些,一群大婶系着腰鼓、抹着红脸蛋,叽叽喳喳扭着秧歌。
还有些年轻人,在练舞狮。
据说,这都是为大年三十鹭留圩春晚排练的节目。
江树全一众汉子前后左右环视,恍惚中,只觉不似在人间。
是夜。
众人留宿刚建成不久的十字坡四海客栈,多人彻夜未眠。
以前麻木惯了的大脑,开始思索,给寇世忠这等人卖命是否值得。
当夜,蔡州城内的陈初同样没睡好。
亥时末。
毛蛋忽然找到书院街蔡婳宅子,让茹儿赶紧通报都统‘军中有事’。
一听是军中之事,茹儿不敢耽误,跑进后宅。
刚跑到卧房外,便听蔡婳忽高忽低的吟唱。
“”
茹儿稍稍迟疑,还是硬着头皮敲响了房门。
屋内登时一静。
随后传出了蔡婳羞恼呵斥,“要死呀!不知晓正在忙么!”
茹儿赶忙隔门低声道:“前头毛蛋来报,说军中有事,请大人速去。”
片刻后,房门打开,陈初边系绦带边急匆匆往前院去了。
茹儿没忍住勾头往内看了一眼,却见蔡婳裹着被子可怜巴巴坐在床角,那双媚目依旧残留几分春意,但更多的却是戛然而止引起的恼怒。
前院,陈初接了毛蛋递来的缰绳,问道:“发生了何事?”
“呃方才,吴奎吴虞侯在百花巷丽春院外和锦衣所的徐志远等人发生了冲突,动手打了起来”
“奶奶滴!没一个省心的!”
半途而废的陈初一肚子火,翻身上马往百花巷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