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沉思片刻,想象着若是官人遇到这种事,会作何安排,随后道:“杨大叔,你带许老伯、婶婶嫂嫂们、还有孩童回山。每日晨起、午时、黄昏,着小乙和二郎下山和庄内沟通消息”
说到此处,猫儿顿了一顿,又道:“若大叔方便,请速速与山里其他逃户兄弟们联络,以备以备事不可为之时”
低下的话,猫儿没再说下去。
但大家都清楚‘事不可为之时’是甚意思万一无法用正常手段救陈初回来,那便杀官造反!
一时间,大家纷纷看向了面相柔弱、说话软绵的陈家娘子。
至少在女子身上能有这般果决气魄,已属难得。
接着,猫儿又向彭二施了一礼,道:“彭二哥,你带奎哥儿把庄子上的钱粮拢在一处,若能把官人换回来,我们便舍了这笔银钱,若不能换回,我们自用!”
这又是做了两手准备,能换回来最好,换不回‘自用’便是起兵粮饷。
“好!”彭二、吴奎应声。
“杨大哥,山上青壮可编成两班,由你亲领”
猫儿话音刚落,杨大郎郑重抱拳,高声道:“大娘子,领命!”
‘大娘子’这称呼,却是逃户村众人头次用来称呼猫儿。
大郎心知接下来的情况会很复杂,这才有意为陈初唯一指定代表猫儿树立权威,但随着他这一声喊,大家都觉着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发生了。
最后,猫儿看向了刘二虎。
逃户村众人本就是造反专业户,对官府衙门没有多少敬畏,遇到被人欺压自然而然便想到了接着造反。
但刘二虎不同,他家里几代都是老实本分的农人,便是有过十字坡杀人之事,但他到底有没有造反的决心和胆魄,真不好说。
“二虎哥。”猫儿站在比自己粗了两圈的刘二虎身前,勉力笑了笑,好使自己看起来温柔一些,“此间之事,我们不强求,你若有顾虑,自走便可,但出门后不可对旁人提及。”
刘二虎却根本不做犹豫,径直道:“大娘子,那憋屈日子俺早过够了!大娘子尽管吩咐,俺这条命便是东家的!俺们联防队都是这般意思!”
即便端着气势,仍能瞧出猫儿松了一口气。
方才说了那么多,便是刘二虎真的不参与只怕他也不好平安离开此处。
“好,既然如此,待会让杨大叔上山时一并带上联防队家眷,免得起事之时挂牵!”猫儿提着力气道。
终于第一次喊出了‘起事’二字。
正在担忧联防队等人到底可不可靠的杨大郎闻言不由多看了猫儿一眼,心道:这小弟媳心思不简单啊让爹爹带了联防队家眷上山,也就不怕他们忽而反水了
一一做出安排后,众人各自领命而去。
随后不久,在庄外巡视的刘四两来报,前头拦了一名胥吏,名叫周大根,说是有东家的书信送与大娘子。
“快请进来!”猫儿当即颤声道。
随后一想,此刻庄内兵荒马乱的,万一被看出端倪了怎办,马上该口道:“不!我亲自过去”
片刻后。
尽力维持着端庄平静的猫儿在翠鸢相陪下,来到庄口见了周大根,屈身行礼,道:“周大哥,家里突遭变故,慌乱不堪,在此处相见多有失礼,万望见谅。”
“哎陈娘子不必客气,陈都头之事同僚多有同情,只是上官势大,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周大根感叹一番后,从怀里摸出一封信。
翠鸢上前接了,塞给周大根一角银锞子。
周大根掂了掂,不轻这趟跑腿,值了!
猫儿却又道:“周大哥,狱中苦寒,我想给我家官人送些御寒衣物,可好?”
“哎陈娘子,非是我不愿相帮,只是监牢外有冯大人耳目盯着,便是这次外出送信,也费了好大力气”
周大根一脸为难道。
猫儿给翠鸢使了眼色,翠鸢虽恼周大根贪婪,但还是上前又塞了一角银子。
“哎我与陈都头相处得宜,既然陈娘子说了,那我便冒着被责罚的风险把东西送进去吧!”
“周大哥稍等,我这就去准备!”
猫儿说罢回身,再顾不上端庄平静姿态,提着袄裙裙摆往家里跑去。
翠鸢急忙跟上。
“冬衣、棉靴、亵衣家里还有张皮子,带过去也能垫在身下免受寒气,能不能带些吃食呢,官人最挑嘴了”
猫儿一边跑一边絮絮叨叨念叨着。
哪儿还有一点刚刚站在厅中发号施令的威风模样。
如果说方才她是一只把满腔怒意转化为战意的小小雌虎,现下,却又变回了满心担忧、只想让自家官人少受些罪的小小猫儿。
跑着跑着,猫儿的眼泪颠了出来。
追在一旁的翠鸢见状,连忙道:“大娘子,你莫哭现下公子不在,大娘子若再哭,我们就更没主心骨了”
猫儿用手背抹了泪,像是要强,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不哭,我不哭我是陈家大娘子我不能哭官人还等着我去救他呢呜呜呜”
那恼人眼泪,却怎也抹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