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回归到瀚海(1 / 2)

服不服 红九 5976 字 3个月前

雷振梓说了很多话。茶凉了又热rè, 热rè了又凉。茶叶明明已经被一泡泡的水冲淡了味道,可楚千淼却觉得越往后面呷进嘴里的茶水越苦越涩。那味道已经不是苦涩在味蕾上。那味道原来已经扎透进她的感官里,把每一根毛细血管都浸苦浸涩了。

她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人而那人最可怜的地方又是他把自己用淡漠用寡欲yu包裹起来, 他不肯叫别人发现他的可怜。

她耳边还在响着雷振梓的话。

“你不知道舅舅去世以后,任炎后面几年过得有多惨。”雷振梓弯了下嘴角笑着说。

楚千淼觉得今天的雷振梓跟以往任何一天的雷振梓都不大一样。她想其实今天的雷振梓才是真正的雷振梓吧。收起落拓不羁、收起满面桃花, 剥出来的是一个觉得对自己兄弟的人生负有愧疚的性xg情qg人。原来他脸上身shēn上的三分轻挑也不过是他游戏人间的浪子面具, 剥下面具他也是个重情qg的男人。

想想也是, 如果不是一个重情qg人,又怎么能做到陪在冷淡的任炎身shēn边,多少年如一日ri。

对于任炎来说,也许雷振梓那些聒噪的陪伴, 是他寡欲yu人生里唯一一丝暖色吧。

窗外是北京又一年的夏天。窗子里面是开足的冷气。

楚千淼坐在冷气吹拂下, 喝着苦丝丝的茶, 听着雷振梓的徐徐话音。

千淼你看,按说任炎舅舅去世以后, 任炎和谭深,这两个有着血缘关系的人,本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对吗但他们偏偏却变成了最隔心、最互相排斥的两个人。他们只要出了家门, 就谁都不愿意表现出和对方有什么关系, 甚至他们当彼此是最遥远、最不想有交集的陌生人。他们只在外婆面前还承认自己和对方的那一层亲戚关系。

在舅舅去世之后,谭深的掠夺心理变本加厉。他不只抢夺,甚至会复制任炎任炎干什么,谭深就干什么。任炎考哪个学校, 谭深就考哪个学校。任炎学什么专业,谭深就学什么专业。任炎出国,谭深也出国。任炎一旦多看几眼哪个女孩,或者哪个女孩主动接近任炎时、任炎没有表现出排斥态度,谭深就会认为任炎和那女孩会有发展的可能。他立刻会想尽一切办法捷足先登,把那女孩变成自己的女朋友。

千淼你知道的,谭深很会展现他自己的优势,他手头钱宽裕,出手阔绰,长得帅,人聪明,又很会讲女孩爱ài听的那种掏心掏肺的话。如果他把他乖戾偏执那一面好好遮掩起来,用点心去表现自己,的确是一个很会吸引人的男生。

这番话楚千淼听前面的时候还很淡定,越往后听就越有些心惊。

任炎一旦多看几眼哪个女孩,或者哪个女孩主动接近任炎时,任炎没有表现出排斥态度,谭深立刻会想尽一切办法捷足先登,把那女孩变成自己的女朋友。

所以当年她也成了谭深的女朋友,是这样吗

所以她一直以为的,她和其他任何女孩一样的、平凡的、无奇的恋爱ài经历,其实是经过有人刻意设计有意为之的吗

她第一次在回首往事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她喝口热rè茶,茶很烫,却暖不回她心底涌起的凉。

雷振梓还在对她徐徐说。

你看,就这样,因为谭深的作为,任炎他不敢去喜欢谁,他只要喜欢,谭深就会出手抢夺。而最可怕的是,谭深的抢夺是为了报复任炎,因此谭深和女孩在一起的动机根本不是出于喜欢。所以任炎他很怕某个无辜女孩会夹在他们兄弟之间。为了防止这种情qg况,这以后他就变得更加无欲yu无求了,活得简直像个行尸走肉rou。

有一次,我忍无可忍地问他你有想过你未来的人生目标吗你这种生活状态,到底什么时候你让它是个头33

千淼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的吗他说他没什么人生目标,没什么特别想法,一步推着一步往前走就好。饿了肚子会催你吃饭,没钱花手就会带你去赚钱。活着不就是这样吗你的本能会带着你去解决基本的人生需求。这样不就可以了,还多去求什么呢。

千淼你听听,他这个状态和活死人有什么分别。

可这么多年啊,他就这么一直活得活死人似的。但从有一天开始,我发现他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他变得情qg绪多了起来,破了很多例他从不参加聚会居然开始参加了,从不过生日ri居然也过了。你知道吗,他从来不在酒桌上为任何女人挡酒,但我听说他为你挡了无数回。他也从来不会送任何女人回家,甚至顺风车都不给她们搭。但我又听说你们刚在项目上重逢不久,一次晚宴之后他不仅送你回家,还把他的大奔留给你开。18

千淼,你看你把眼睛瞪得这么圆。是不是从来没想到,自己原来能让他变得这么不一样是的,你很了不起,你让他变得不一样了,变得有血有肉rou,有情qg有欲yu。千淼,任炎他是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但这么些年了,他一直把自己装在一个保护套tào里,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去爱ài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恋人沟通和交流。

并且他跟我说,你太独立,你不是全然地信任他。他因此还很自责,觉得是他当初对你告白的拒绝,造成了你骨子里的不安全感,你因此变得格外独立。

楚千淼听到这里心头一酸。她对自己的独立有了另外一种恍然大悟的理解。

雷振梓看着她,一笑,说“但我后来才明白,其实更加没有安全感的人,是任炎。”

千淼啊,这么多年因为谭深,任炎他已经不会爱ài了。他觉得他只要不是特别想要什么,就不会失去什么,也就不会伤害什么。

但这毕竟不是一个正常人的生活状态。我希望你能把他变成正常人。你们恋爱ài的时候他也确实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了,他变得有烦恼,有,有开心。但他其实还是不会表达爱ài。

这么多年他活得无欲yu无求,虽然在工作上能够杀伐果断,但在私下里、在感情qg上,他已经不懂得怎么与恋人做有效沟通。说白了,他从不敢爱ài,渐渐地就不会爱ài了。他心里有你,惦记你,什么都先考虑你,但也什么都闷在心里,不会说。

而且啊,他才是那个在爱ài中最没有安全感的人,你不把信任全都给他,他就会没有安全感告诉你他的秘密。他是想告诉你一切的,但在你不是全然信任的他情qg况下、在你太独立又太自尊自爱ài的情qg况下,他怕说出他和谭深的关系、他们兄弟俩都和你交往过的事实,会叫你难堪、会伤害你。

你知道谭深干过什么事吗他威胁任炎,如果任炎对你有好感和你在一起,他说他就把当年和你谈朋友的所有亲密细节写本书,写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你身shēn上哪里有痣,你叫起来是什么表情qg,你们在哪里做过,这些他都要写出来,花钱出版,让你们三个在全世界面前一起难堪。

千淼你脸色很难看。我还能继续说下去吗真的没事那好我继续说。

对了,这些话就是你差点被乔志新欺负那晚谭深说的。那一晚谭深居然也跑过去了,和任炎说了这些话,然后他们大打了一架。

任炎后来跟我说,你最不能原谅欺骗,可他偏偏一开始就是带着一个巨大的欺骗和你在一起,而拖得越久他越不敢告诉你真相,他怕你知道真相之后,不堪其辱,会扭头就走。

你看,墨菲真不是一个好家伙,他的定理总能应验,人总是怕什么来什么,等你知道一切的时候,你真的掉头就走开了,毫不犹豫。

任炎说在我回来之前,他鼓起勇气问过你,你们还能挽回吗。但是你拒绝了他,而且你拒绝他的字字句句都是他伤害了你的证据,他觉得他没办法再找你,他如果再执意找下去跟谭深的偏执也没什么分别,那是对你的二次伤害。

可是千淼,他是个不懂爱ài的家伙,他不懂他跟谭深的区别是,你爱ài他,你不爱ài谭深,所以他更不懂这个时候他就应该死缠着你,趴在你脚边抱着你的腿,不管怎么样不放手就对了。结果你看他,你拒绝他,他就听你的,他就撤退了。

可这次退可要了他的命了,他会永远缩回他苦行僧的壳子里,做个彻彻底底的活死人。

你知道他最近他过得怎么样吗非常自律,自律得和以前一模一样。但是他以前多少还有些灵魂,还知道事业上要有进取。现在他却完全像一个行尸走肉rou,为了活着本身shēn活着,为了吃饭本身shēn吃饭,为了呼吸本身shēn呼吸,为了睡觉本身shēn睡觉。

千淼,其实任炎他是个可怜人,他是个需要被爱ài救赎的人。所以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你教教他,到底该怎么好好去爱ài,该怎么敞开心扉,怎么和爱ài人交流情qg感,怎么活回人味儿和相信人性xg。

现在我的话讲完了。那,千淼,你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再给他一次机会,听听他的解释。

楚千淼告诉雷振梓,让她想一想。

她的心很乱,她心疼他,也心疼她自己。他是被命运卷进去那团乱的,她却是被他们兄弟俩卷进去的。

她捧着茶盏,低头看着里面的茶水怔了好一会。

茶水被冲泡好多次,颜色已经很淡,再喝下去时,已没有了最初时的苦涩和难入口。

事情qg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她想真奇怪,原来愤怒难过和不堪的情qg绪,也像这茶水似的,一泡又一泡的滤过去之后,竟然也没有当初那么难以面对了。

半晌后她抬起头,对雷振梓说“如果未来我和任炎有可能又在一起,谭深真写了本书出来,怎么办任炎不会觉得没面子吗他真的不介意吗”

雷振梓笑着说“你小看这位苦行僧了,他在意的只有你,面子算个什么玩意呢”顿了顿,他问,“那么千淼,你现在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听听他的解释吗”

楚千淼放下茶盏,慢慢地一点头。

雷振梓指指她的手机,一笑。那又是惯常的雷氏笑容了,潇洒不羁,招风得很“那你记得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晚上回到家,楚千淼拉着谷妙语一起睡。月光下,她们面对面侧躺在床chuáng上。楚千淼枕着月光,把任炎的家事讲给谷妙语听。

谷妙语听得动容又唏嘘。

“天呢,任炎真惨”

“真的这么看任炎也挺tg可怜的。”

“可是我还是不能因为他比较惨,就原谅他和谭深拿你当个物件似的推来送去”

“不过或者应该听听他怎么说就像今天听完雷仙人的话似的,在此之前我恨这两兄弟恨得牙根痒痒可听完雷仙人的话,我又觉得一切都是惨得合情qg合理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要不,”谷妙语最后说,“水水,你给任炎个机会听他怎么说”

楚千淼在月光下,淡淡地一笑,慢慢点点头说“好。”

她嘴角淡淡的笑意消散掉之后,谷妙语听到她呓语般地开了口“那年我和谭深在一起,他带我去吃饭,我们喝了酒。我的酒量你知道的,还不错。但那天他给我喝了一种酒,很好喝,果味的,喝完我就倒头晕了。等我醒了,我发现我躺在谭深家,他的床chuáng上,衣衫不整。谭深坐在床chuáng边,挺tg懊恼的样子。

他看我醒了就问我,怎么不哭不闹呢他已经趁着我喝多把我睡了。我脑子发懵,一时说不出话。其实我那时在乱七八糟地想,完了,他迷奸jin我,我是先打死他还是先告他这种情qg况适用哪款法条来着这死男人居然还是我的男朋友,我不分手还留着他过暑假吗

他可能看到我脸色变了吧,就告诉我说,他确实想办了我,但又怕我醒了之后生他的气不理他,最后就没忍心下手。

我跟他说还好他没下手,给他自己保住一条命。

他立刻又说其实是骗我的,是我喝多了他才把我带回来,然后我吐了,他才帮我换的衣服。

后来我起来穿好衣服。很奇怪我当时袖口上丢了颗扣子,那件衣服袖口很大,扣子掉了袖子一敞很邋遢。我就那么袖子一只系着一只敞着,有点狼狈地出了房间,结果在客厅里撞见了谭深他奶nǎi奶nǎi。他奶nǎi奶nǎi以为我们过了夜了。老太太居然很高兴,说谭深从来没有往家里领过女孩子,他终于长大认真起来了。

再后来,我们话赶话地就分手了。我确实也没有把他留到过完暑假。”

她顿了顿,说“小稻谷,其实我跟谭深没有做过,我活这么大也只有任炎一个男人。”

谷妙语也笑起来“这都什么年代了,我相信任炎不会在乎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