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常宁,家父国子监祭酒。
关于我这一生吧,我自己觉得挺轰轰烈烈的。
聪慧如我,可谓完全继承了我爹的智慧。
可是我家里人不这么觉得。
我爹时常说我是走了狗屎运,他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我这么个儿子,而我是前世修了。
嗯,我爹说的不算数。
他就是嫉妒我这辈子过得太滋润顺遂,没有像他当年一样辛苦科考自力更生罢了。
我娘倒是比较客观。
她说我是自小聪慧,书念不好是因为我爹克我,说我是属于大器晚成的那一类。
我觉得我娘说得对。
至于我的祖父祖母,嗐,我爹就我一根独苗,祖父祖母疼我得紧,他们都说我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二老的眼睛总是雪亮的。
年少时,我乃京中一霸王,白马书院众多学子都以我为尊。
当然,这不是说我书念的好,毕竟我爹克我,纯粹只是因为我爹是国子监祭酒罢了。
哎,虽然我爹克我,叫我于科考上无望,但至少我爹的名头,于一众要走仕途的学子面前还是有那么点威慑力的。
仗着我爹的名头,我在京中经常横着走。
我说了,我是个聪明人,欺男霸女,打家劫舍,冲撞贵人,违反律法的事儿我从不做
我只是跟在几个同龄人面前充充大款罢了。
毕竟,想在京都当好一个纨绔,那也是门学问。
我这门学问学得挺好的,只是我尤为看不惯书院里一个叫刘怀远的员外郎庶子。
因为我觉得他挺装的。
可惜这人因学问好,深受学院夫子看重,所以我也不能光明正大欺负他,只得偶尔给他使点小绊子。
不过这样的日子,很快就在刘怀远的员外郎爹犯错被贬官后迎来了改变。
那日我带着小弟在街上散步,偶然间看到刘怀远居然出来摆摊卖字画,那时我就知道欺负人的机会来了。
可是我还正式开工呢,就突然冒出了一拦路虎。
我是个聪明人,一瞧见拦路虎的穿着气度,就知道对方不是我能得罪起的,于是我退了。
在对方喊出自己乃灰卫使指挥使亲戚之后,我庆幸之余更觉得我聪明大了
跟灰卫使扯上关系是没有好下场的。
只是一个照面不要紧,只要没得罪指挥使本人那就都好说。
而且经过查证过后,证实那拦路虎压根就与指挥使无关,但此人却敢打出指挥使名头后,我就知道对方肯定是个大人物。
知道刘怀远攀上了大人物后,聪明的我从那时起就不再理会对方了。
当然,对于刘怀远的后续,我是纠结过要不要示好道歉的。
不过在知道对方退了学,并且据说是去出城给人当了夫子后,我就放下了这个心思。
后面的几年里,我继续在京中当我的纨绔,偶尔跟隔壁的刑部尚书之子别别苗头,彰显一下在纨绔中的地位,日子也是风流快活。
但,在几年后又重新遇见拦路虎本人,并且被坑了一次又一次银子后,我的心已经麻木了。
私心里我是很想拒绝对方坑蒙拐骗行为,但实际上我却半点不敢吭声。
为啥
人家是个大人物啊
就算他没有主动公开身份,但京中有谁敢碰瓷灰卫使指挥使的
还有那气度,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除了出身王侯公爵还有哪家能养出来啊
然而真相就是我还是想的少了。
这拦路虎是当今九贤王。
在没见到九贤王之前,我一直以为对方是个稳重智绝的少年英才的。
真的。
我从未想过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拦路虎居然就是当今九贤王。
一个嬉皮笑脸、坑蒙拐骗,骗人如喝水一般的无赖
骗子九王骗了我也罢,他还把我的对头连带跟着对头的一众纨绔也给骗了。
说什么摆脱废物之名,让自己青史留名,令众人刮目相看的,说了一堆,将人心火煽动得直冒泡,结果实际上就是拉人出去养牲畜
京都最出名的一众纨绔被骗那日,我是坐在旁边眼睁睁看完全部过程的。
说实话,我从没想过跟我别了这么些年的对头居然会那么轻易就信了。
那清澈的双眼,透露着一股涉世未深的单纯,让我觉得跟他别了那么些年苗头的自己格外愚蠢。
亏对方还是刑部尚书之子呢。
就这
堂堂一个高官公子,居然就为了那么一个虚空大饼就说要去养牲畜
他是真不嫌丢人呐。
不嫌丢人的不止一个,那群昔日与我一个档次的狐朋狗友们在见了骗子殿下一面后统统都被洗脑了,纷纷高举大旗喊着要为天下黎民的吃肉大事贡献力量
我很无助。
昔日的狐朋狗友,一朝摇身一变纷纷变得勤奋好学,纷纷投入骗子殿下的怀抱,不是今儿去庄上讨要相关书本学习,就是整理自己的小金库喊专人去买地
这样的环境下,我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