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相信他吗
蓝伯特虽然气质谦逊,穿衣风格也不像尤利西斯那么张扬,身上的细节却臻于完美。他的衬衫永远系到最上一枚纽扣,袖扣是低调却珍稀的黑钻石;外套只穿深色,似乎并不想引人注目,只有接近他的人才知道,那些看上去毫无特色的衣服,剪裁别致到令人咋舌。
这样一个尊贵到骨子里、理智远远超过情感的男人能相信他说的话吗
我忽然不想深思下去,把头转到一边,用手撑着额头,装作很困的样子“好困,想睡一会儿你能出去吗”
他没有回答。大概是生气了。
生气很正常,一番甜言蜜语后,听见的却是如此直白的逐客令,是个男人都会感到不悦,更何况他曾经位高权重可能心里在想,我很不识好歹吧。
肩上一暖,是他将被子盖在我的身上。我转头看向他。金框眼镜刚好反光,挡住他的双眼,他整个人的气质顿时显得神秘又遥远。
“好好休息。”他转身走向房门,口吻恢复了以往的疏冷淡漠,“明天见。”
明天见
也是,晚上只能见到野兽蓝伯特。
我轻轻“嗯”了一声,闭上双眼,想要强迫自己睡着,却直到下午都没能入睡。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么令人烦恼,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哪怕只是一转身、一抬眼、一个盖被子的细节、语气比平时更冷淡一些,都会让人反复揣摩良久。
记得十几岁的时候,我曾随大流暗恋过小镇上最英俊的男人也不能算是暗恋,就是有过心跳加速的感觉。他的五官立体深邃,有一头漆黑浓密的头发,身材高大强壮,是很多女孩倾慕的对象。我去镇上采买东西时,曾见过他一次,确实有让人心动的魅力。回家后,一度怀疑自己也喜欢上他。只是这种心跳感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几日后我再见到他,已变得心如止水。
现在呢
仅仅是一个“他可能从未喜欢过我”的猜想,我就难受得吃不下饭。明明身体已经疲倦至极,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的言行举止简直像是生病了一样。
不知辗转反侧多久,我总算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我去镇上买东西,刚好撞见猎人们满载归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曾令我心跳的男人。他粗犷地笑着,单手拎着一头死鹿,袖子挽到手肘,展示着自己强壮的肌肉。周围女孩发出昏厥般的叹息。不知以前的我怎么想的,竟觉得这种男人有魅力,现在再看,简直是一头散发着腥臭的雄马。我后退两步,想要逃离人群,却撞到一个人。回头看去,是蓝伯特。
他站在那里,与周围人形成强烈对比,就像是一颗被扔进鱼目堆里的白珍珠。他扣住我的手腕,垂头盯着我的眼睛,声音冷漠地问道“你宁愿看他,也不看我”
梦中的感觉无法克制,我心跳快到险些跳出喉咙“你怎么在这里”他逼近一步,形状美丽的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鼻尖“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话。”
“什么话”
“当你知道,我很嫉妒它时,你是什么感受”
我能有什么感受当然是脸红心跳。
我不自觉抓紧衣角,正要回答,却被一阵轰响吵醒。不知大厅发生了什么,这响声比尤利西斯过来时还要大,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撞击城堡的大门。我睁开双眼,发了一会儿呆,随即意识到事态不对,拿起披风走出房门。全城堡的家具都挤在城堡的大门,正在全力抵抗外面的撞击。我有些茫然,扶着栏杆,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茶壶太太看见我,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罗莎小姐主人半小时前就失去了理智,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我愕然“难道是他在撞门吗”
“当然不是”座钟在家具堆的最下方,钟摆被撞得一摇一晃,“主人还没疯狂到这种程度,是尤利西斯那小子干的好事。他雇人到处散布谣言,说主人是那条伤人的巨蟒,现在外面全是前来剿蟒的愤怒村民”
“罗莎小姐,你赶紧带主人去地下室他只听你的话。这里有我们呢”
我皱着眉“我见过那条巨蟒,和蓝伯特的外形差别很大要不要我出面帮忙澄清一下”
“馊主意”座钟一口否决,“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想剿灭巨蟒,还是想打砸抢劫你没办法跟一群人讲道理。听我们的,赶紧带主人去地下室,这里有我们”
可是,如果不澄清的话,岂不是坐实了蓝伯特就是巨蟒的谣言。我正想劝劝他们,下一刻,就被什么猛地扑到地上。后背撞到地板,疼痛爬满全身,冷汗一下就流了下来。我倒抽一口气,弓着身缓了半天,才渐渐缓过来。抬起头,就看见蓝伯特伏在我的身上,正冷冷地逼视着我。
我愣住。
怎么回事白天时,他的兽化不是已经消退了很多吗怎么一到傍晚,严重成这样子
他的手掌大得不正常,几乎能盖住我整张脸,鼻息是滚烫的火焰,仅仅是伏在我的身上呼吸,就令我有种被烫伤的错觉。他用弯曲而锋利的指甲勾住我的领子,似乎想把我提起来。我连忙摇头“不行,蓝伯特,这样不行衣服承受不了我的体重”
他冷漠而暴戾地盯着我,尽管没有言语沟通,我却看懂了他的意思这样不行,那怎样可以
一直被他压在地板上,太没有安全感了。我试图撑起上半身,后背还没有彻底离开地面,他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喉咙发出低沉凶狠的声响。我只好又躺了回去,握住他的已经不能称为“手”了,应该是巨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