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贵女圈里,谁不知晓淮阴侯府大房夫人膝下养了位才情动人的表姑娘,名唤青莲,甚得府中老夫人宠爱。
众人难免先入为主,以为她是淮阴侯府或是宣平侯府的远房表亲。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位平日里架子极大,最瞧不上庶出姑娘的表姑娘,那荣华富贵的皮子下头,掩的却是商贾女的骨头。
偏偏这位表姑娘最喜结党营私,上京城里过半贵女,与她之间都有些或多或少的矫情,还和某几位府中极为得宠的嫡女,成了无话不谈手帕交。
沈青稚冷冷一笑“表姑娘瞧不上我乡间野庙长大的身份,那表姑娘倒是说说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我外祖家宣平侯府,可没有姓池的表姑娘”
“你”池青莲气得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但碍于园子里众目睽睽,她还得护着最后一丝脸面。
池青莲眼神恨恨往沈言珩那暗瞧一眼,若不是这位坏了她的好事,恐怕现在沈青稚早就被滚烫的开水烫了脸面,被她狠狠羞辱踩在脚下了
就这时候。
“园子里可是好生热闹。”远远的走来一男人,男人的身形比起沈言珩并算不上高挑挺拔,五官稍显俊逸,整体气质相加勉强也得上中上。
那人站得极远,一身殷红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大冬日里,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正阔步走来。
沈言珩听得那声音,他突然心头一跳,略拧着眉头向前走了半步,不动声色把沈青稚给挡在了身后位置。
沈青稚瞧着大哥哥突然沉下来的神色,以及那远远走来的男人,她的心也跟着不禁往下沉了沉。
冬至举办赏梅宴,大张旗鼓只为给她一人做脸面,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青稚心头预感,猜到八成,这来人是谁
“稚姐儿”沈言珩突然拍了拍沈青稚的脑袋,从怀里摸出一封烫金折子递给她,动作间更是极力把沈青稚掩在身后。
顶着在场贵女探究的目光,随便编了个理由道“麻烦稚姐儿把这折子,放到我书房的多宝阁上头。”
“哥哥”沈青稚有些紧张。
今日这事,八成是老夫人安排的,若是她一走了之,留了沈言珩一人,定是会得罪上头的人的。
瞧着沈青稚面上的犹豫,沈言珩语气难得冷厉催促“去”
沈青稚无法,只得接了折子,转身就走。
沈青稚离去还不过一会儿工夫,那人就到了,他看着或站或坐的一圈贵女“各位姑娘这是在说什么本殿下瞧着真是好生热闹。”
这时候池青莲弱柳迎风起身,上前走了几步,对着男人盈盈拜下“莲姐儿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啪的一声,收了手中折扇,看着池青莲眼底泛着的盈盈泪光“姑娘这是受委屈了可要本殿下给姑娘做主”
池清理正要娇言软语抱怨一番,不想沈言珩带着杀意冷冷的剜了她一眼,而后看着三皇子道“殿下,这不过是园子里的姑娘闹了些无伤大雅的小矛盾,怎敢扰了殿下的清净。”
“是么”三皇上脸上神色似笑非笑。
他远远的打量着那已经走得极远的倩影,抬手虚空点了点,指的正是沈青稚的方向“那个姑娘又是谁可是气哭跑远了沈世子就这般冷情冷血,丝毫不怜香惜玉。”
沈言珩只觉得眉心猛地一跳,对上三皇子那若有深意的笑“那姑娘是臣的妹妹,因身患心疾,自小养在乡间,性子粗鄙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是么”三皇子听得这话,他眼里才泛起的一丝兴致,瞬间便消了。
但他不忘讥讽道“长于乡野粗鄙,令妹可许了人家。”
沈言珩“未曾。”
三皇子突然笑了。
这上京城里,他最讨厌的就是乡野粗人,特别是那位大长公主嫡子贺愠。
既然是位乡野货色,哪里比得上上京贵女的水嫩动人,所以三皇子拍了拍沈言珩的肩膀“既如世子所言这般粗鄙,本殿下瞧着不如配给太子太傅贺愠算了正巧了,都是长于乡野,这不都成绝配了么”
沈言珩闻言,抿唇垂眸,心里已泛上杀意。
沈青稚手里握着册子,连丫鬟婆子都没来得及带,在檐廊下头走得极快。
也不知她走后,那些人究竟说了什么,沈青稚突然打了个喷嚏,被寒风一吹,浑身发寒,如同被凉水泼过。
这时候,不远处的抄手游廊,月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人他头戴玉冠,身形颀长,周身透着一股拒人千里外的凉薄。
沈青稚心头慌张,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竟然悄悄的躲了起来。
等人走远后,沈青稚悄悄松口气,含着心思,赶紧穿过抄手游廊,快步往沈言珩的书房走去。
莫约一盏茶功夫左右,沈青稚站在书房外,院子里静悄悄的,伺候的下人都不知去了何处。
推门进去,书房里暖风带起一阵墨香,扑鼻而来
沈青稚脚下步伐微顿,她握着折子的指尖发白发紧,似乎这墨香里还夹着丝丝佛香,但墨香太浓,还未及捕捉,那香便淡了。
沈青稚轻手轻脚关了书房的门,把手里的折子放到身后的多宝阁上头。
踮着脚尖儿从书架上抽了卷佛经,捡了个半旧的蒲团丢在窗台子下头的地上。
而后小姑娘高高兴兴盘腿坐下,纤细软白的玉手握着一卷佛经,认认真真翻看起来。
沈青稚不曾发现,书架最后头的角落里站了个清雅蕴藉,俊美无俦的男人。
男人一袭月白色衣袍,身量颀长,站在暗里却似一道温柔的光,他双眼猩红,眼中情绪克制又压抑,一瞬不瞬仿若痴了般,瞧着沈青稚的背影说不出的眷恋温柔。
书房里泛着墨香,窗台上,窗子开了一道巴掌大的缝隙。
窗外冬雪洁白,碎金般的冬阳卷着大雪过后的清晰,书房里烧着暖暖的地龙
冬日午后,实在好眠。
手里握着的书卷,终于不受控制掉在了蒲团上头,窗台上趴着的姑娘娇娇软软,冬阳透进来,照在她细白软嫩的脸上,好似镀了一道金光,脖颈修长优雅,小巧的耳垂上追着两颗珠子。
琼姿花貌,更似惊扰凡尘的仙娥。
许久后,那隐在书架后头的男人,终于悄无声息走出。
他步态缓缓,小心翼翼,走到沈青稚身前,然后男人一撩衣袍,朝着她的慢慢蹲了下来。
左膝一软,不知怎么的,竟单膝跪在她的身前
他伸手,似乎想摸一摸她的脸,但又怕眼前只是一道幻觉罢了,毕竟他从未想过,有一日她竟会这般出现在他的身前。令他措手不及,又恨不得把她揉入骨血,一辈子藏起来才是。
许久后。
男人深深叹口气,脱下身上月白色的衣袍,小心翼翼披在了沈青稚身上。
整个午间,他就这般静静的她睡梦中的娇颜,眸光沉沉,连呼吸都不自觉克制起来。
夕阳西下
沈青稚一声嘤咛,眼瞧着就要转醒。
身旁似有人,悄悄离去。
傍晚。
等沈言珩把难缠的三皇子等人送走,他突然想到,书房近日常有一人,常常不请自来
若沈青稚在书房里遇到那个男人,那还不如直接对上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