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渊躬身道：“陛下，前永平知府周丰源三年间就从太仆寺巧立名目借出了上万两白银，至今只能追回五千两，臣以为就算他此时仍在永平任上，恐怕也做不好驰援救济广宁卫之事。至于前永平府同知梁曲，也不是什么能赈济百姓的良臣。只是魏选在到任永平府之前乃是朔州同知，又做过山阴县令，当年陛下北伐之时他筹措军粮、促耕促种，也算是一位能臣，且之前并无过错。”</p>

听见李从渊也给魏选求情，郭昱低着头，无声地出了口气。</p>

沈时晴没有说话。</p>

突然，殿门外传来了一阵响动，有女官的声音传来：</p>

“启禀陛下，辽东急奏。”</p>

“拿进来。”</p>

一直侍立在侧的高婉心快步走过去将折子接了过来。</p>

翻开折子看了几眼，沈时晴笑了。</p>

“李尚书，你说得对，这魏选确实是一名能臣。”</p>

说完，她拿着折子缓步走到了众臣面前。</p>

“周丰源经营永平府七年，各处府库都是他的亲信，魏选在收到广宁卫的求援信之后带着家丁强行开库，却发现里面多是朽烂的棉花和陈年旧粮，他从永平各处富户手中筹措了一万石粟麦、五千棉衣、三千棉被，已经在九日前送到了广宁卫。”</p>

李从渊双手接过奏折，看了两眼，心中大叹。</p>

这折子还是辽东都指挥使司应若送来的，他在折子里盛赞永平知府魏选处事果断，不过他提起此事，是因为道路不畅，魏选向辽东借兵护卫赈灾的棉粮。</p>

应若写了这么多前因后果是为了调兵一事跟朝中打声招呼。</p>

这时，站在李从渊身侧的沈时晴笑着说：</p>

“可见，真正让天灾变了人祸的，是人心之贪。”</p>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扫过了郭昱。</p>

龙袍下摆微动，她快步走回到了御座前。</p>

“大理寺卿郭昱。”</p>

“臣在。”</p>

“你既然觉得朕操之过急，不如就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朕又能将朝中的硕鼠之流一网打尽，又能不耽误政事。”</p>

郭昱连忙磕头：</p>

“陛下，臣……”</p>

“在想出来之前，你就在家呆着吧。”</p>

沈时晴坐回御座上。</p>

“着令大理寺卿郭昱闭门在家想治国之策，至于其手上政务，交由大理寺少卿杜非秦代为处置。”</p>

年轻的君主脸上带着笑意，她说：</p>

“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朕许了你们慢慢想。”</p>

大殿之外，天上的阴云渐渐散去，一场大雪似乎终于要停了。</p>

“这雪可算是停了。”</p>

永平府的府衙里，知府魏选长出了一口气，一张仿佛五十岁人的老脸上是轻松的笑意。</p>

“明大人，听说这永平府有一家鱼做的极好，明日我请你吃鱼，谢你相救之恩。”</p>

坐在内堂里的男子身穿一身月白棉袍，手拢在袖中，闻言笑着说：</p>

“魏知府坚毅果敢，方能震慑宵小，我不过是个动了动嘴皮子的路过之人罢了，哪里有什么恩？”</p>

他也看着外面的天空，说：</p>

“既然雪停了，我也该回京了。”</p>

魏选转身，看向那个男人——奉旨清查直隶各处太仆寺仓房的兵科给事中明若水。</p>

过去的数日，于魏选来说，可谓是终生难忘，要不是有此人一直为他出谋划策，他说不定就要栽在永平府一群小吏手中了。</p>

“明大人，我这有封信，是从京里来的。”</p>

魏选终于下定了决心，将一封信从怀里拿了出来。</p>

“这封信，让我不要驰援广宁卫。”</p>

明若水打开信封看了两眼，目光凝在了最后的落款上。</p>

“这是……”</p>

“没错，明大人，给我这封信的，就是我的恩师——礼部尚书刘康永。”</p>

说完，魏选不禁惨笑。</p>

风雪停了，可此时正是冬天，谁又知道风雪能停多久呢？</p>

谁又知道下次再起风雪之时，又会有谁葬身其中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