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伯府?</p>
自然是……</p>
一鸡轻声说:“回皇爷的话,宁安伯府风平浪静。”</p>
“是么?”</p>
沈时晴抬起眼睛,越过纸伞的边缘,她看见了漫天飞下的雪花。</p>
“各处庄子也风平浪静?没有逃户逃奴?各处铺子也没人去争抢?”</p>
一鸡的身上披了雪花,他小心抬头看向皇爷,看见了皇爷脸上的笑。</p>
心神一紧,他说:“谢家在燕京城里的铺子和城外的庄子也曾有人去争抢,只是动作都不大,后续渐渐偃旗息鼓,如从前寿成侯那般明火执仗的也只那一次。至于庄子上的佃户……”</p>
一鸡停住了。</p>
宁安伯府的府里只剩了些女眷,男主子们一个个都没了踪影,怎么看,也都是刁奴欺主的好时候。</p>
若是从前府中只收三成佃租,那些庄头就恨不能把佃租加到五成七成,反正主家被关着,这些佃户也无处要公道。</p>
“朕记得,宁安伯府谢家在燕京城里从来不以治家有方而闻名。”</p>
抬起手抓住了一片雪。</p>
沈时晴轻声问:“一鸡,谢家的风平浪静之下是什么,你可看清了?”</p>
伍崇民骤然被害,四鼠忙得脚不沾地,恨不能将燕京城里跟伍崇民顶过了同一片云的人也尽数拿了。</p>
听闻一鸡叫他去伍家,他也顾不上雪重路滑,骑着马就上了路。</p>
到了伍家,一看门前的守卫,他心中便是一沉,也顾不上自己一头一脸的雪,连忙跑了进去。..</p>
伍家的人都已经被拿了,如今的宅子里空空荡荡。</p>
只站着两排锦衣卫的护卫,腰间挎着绣春刀,看起来杀气凛凛。</p>
进了正堂,四鼠头也不敢抬,连忙跪下:“奴婢办事不力,请皇爷责罚。”</p>
“办事不力?也算不上。”坐在主座上的年轻男人正低头看着手上的册子,“朕让你们将人撤了,就是为了让有心人动起来,现在他们有了大动作,不是正好?起来吧。”</p>
四鼠连忙站了起来。</p>
正房里静悄悄的,也没生個火盆,四鼠左右看看,一鸡三猫二人都在一旁垂手站着,他便也不敢乱动。</p>
片刻后,沈时晴无奈地叹了声:</p>
“四鼠,你去把身上的雪拍了。”</p>
“是!”四鼠连忙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身上的雪被他拍了个七七八八。</p>
两个锦衣卫跟在他的身后,抬着一个铁桶,桶里烧着炭。</p>
炭桶一进来,屋里似乎就比从前暖和了几分。</p>
沈时晴翻完了伍家的账册,又重新翻回了第一页。</p>
“之前查出来的宁安伯府旧仆的孙家,现在还有人盯着吗?”</p>
四鼠连忙道:“回禀皇爷,那孙家这些日子都闭门不出,偶尔动静就是买些柴炭、菜蔬之类,也没去那家伍崇民小妾要去的制衣坊。”</p>
沈时晴点点头,拿起了手边的一个细白瓷的茶罐,这茶罐里装的就是云雾茶。</p>
小小的一个茶罐,只有两支粗细,上好的茶叶随着她的轻晃,在馆子里沙沙作响。</p>
“明明生了病,却也要喝这上好的云雾茶,下毒之人偏偏知道他要喝茶,将毒下在了这杯子里……查案审案是你们西厂锦衣卫的事儿,朕等着你们给朕一个交代。”</p>
四鼠连忙跪下,却听皇爷又慢悠悠说道:</p>
“朕把你叫来是为了另一件事——宁安伯府。”</p>
目光从四鼠看向一鸡,沈时晴淡淡说道:“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沈氏多年来在宁安伯府受了磋磨,又被赶到了庄子上,朕与沈氏亲近,把宁安伯关了,把宁安伯府围了,一来是为了给她出气,二来,是为了那等旖旎风月之事。”</p>
说着说着,沈时晴自己先笑了。</p>
“天子之威嘛,自来就是该这么用的。”</p>
“扑通”几声,是一鸡和三猫都跪在了地上。</p>
“奴婢不敢。”</p>
“朕做都做了,又岂会怕你们如何想?”</p>
三个大太监低着头,不管是鸡头猫头鼠头纷纷磕在了地上。</p>
“三猫,出去让那些锦衣卫退得远些。”</p>
“是!”三猫夹着猫屁股屁滚尿流地出去,屁滚尿流地回来。</p>
偷偷抬眼一看,皇爷的脸上还是笑的。</p>
三猫心里惨叫连天,当即趴在了地上,早知道今儿出来是要听这个,他猫爷爷宁肯赖在宫里再给皇爷炖十个八个汤,把皇爷喂得油光水滑啊喵嘤嘤嘤!</p>
皇爷在刚死了人的地方说起了他和有夫之妇的往来之事,这这这着实吓到他了呀!</p>
“一个江西人,多年喝着上好云雾茶,云雾茶的采摘时候是从每年的谷雨到立夏,可朕翻遍了他们家今年三四月的支出账册,却没见到一笔支出是花在了这茶上。他的茶是怎么来的?”</p>
沈时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的面前仿佛有个巨大的棋盘,她落下一子,在那一子的旁边,是她在更早之前就有的布置。</p>
“朕把姚迁派去江西茶贡,他跟朕说,江西一地年年以贡茶为名哄抬茶价,上好的云雾茶却尽数入了英王之手,茶农每日攀山采茶,动辄丢了性命,所得却极微。江西百姓自己想要喝到云雾茶也极难。反倒是英王府,依靠着贡茶,不光收入惊人,甚至还能用这茶叶结交百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