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做，十六年，明明功劳等身破案无数，却因为扳倒了不少的名门著姓、地方豪强，得罪了太多人，就只能在各地辗转，一直做个小小的七品言官。</p>

直到三年前，赵肃睿铲除张玩之时，他直言上奏，接连揪出了不少与张玩勾结的地方官吏，赵肃睿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在半年内将他擢升为正四品的佥都御史。</p>

赵肃睿本以为这石问策能当一只恶犬凶鹰，替他把张玩的余党赶尽杀绝。</p>

没想到这石问策刚进京三天就状告他大舅舅曹逢喜强占民田，又告赵肃睿当时的亲信锦衣卫副指挥使隋庆趁着查抄张玩府宅的时候敛财，再告赵肃睿清缴张玩一党之时公私不分携怨逞凶非明君所为。….</p>

志得意满自以为从此掌握朝纲的赵肃睿直接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在脸上，不光头不热了，甚至还有些着凉。</p>

打着喷嚏，赵肃睿看着那些用词朴拙到毫无文采的折子，只确定了一件事——这石问策就是生来让他不舒服的。</p>

如果事情只是到了这一步，赵肃睿也只当是自己要重用的石问策也不过是个和其他言官一样的沽名钓誉之辈，找个机会把他给收拾了也就算了。</p>

可是没想到，过了几天，在大朝会时，御史们联名上奏请陛下惩治常盛宁，甚至要带上石问策一起，石问策却板着一张脸说：</p>

「臣为官十余载，却不过是个七品小官直到被陛下提拔才能列于朝上，自然当尽忠于陛下，为陛下作鹰犬也在所不惜。」</p>

气得赵肃睿勃然怒起，当场破口大骂：</p>

「放屁！哪有你这样当鹰犬的？我看你是啄眼之鹰啃心之犬，专门挑着朕下嘴呢！」</p>

石问策！</p>

居然有脸说自己是他的鹰犬？！</p>

更可恨的是，就算他这般发作，石问策的话还是传了出去，那之后颇多的人都说石问策是他的心腹，石问策再告什么人的状都会被人以为是有了他的意思在里头。</p>

啊呸！</p>

楚济源被贬谪之后过了半个月，赵肃睿还在西北，就收到了石问策辞官的折子，他想了想，便允了。</p>

石问策再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他早晚有一天像是拍死一只蚂蚱一样拍死他。</p>

就这么一个人，此时却在小心翼翼地哄他吃橘子。</p>

两人隔着木栅，赵肃睿眯了眯眼睛。</p>

「石大人，你也不必如此惺惺作态，我既然杀了人，自然有国法处置，怎么，你带这几个橘子是要来提前送我上路？」</p>

「沈家侄女。」石问策轻声叹息，「你这些年受的苦，垂云都告诉我了，身处困厄仍有为旁人奋力一搏之心，此乃古之游侠之风，想来华年兄在天之灵，也会觉安慰。」</p>

安慰？</p>

赵肃睿冷笑。</p>

他正想说些什么难听的，却见石问策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脸。</p>

赵肃睿：？</p>

「沈、沈家侄女！早知你过得那般辛苦，我、我……是我对不起华年兄呀！」</p>

赵肃睿抬手掏了掏耳朵。</p>

他没听错。</p>

那个曾经在朝上把他气了个半死的右佥都御史石问策，那个又黑又壮站在御道旁边像个铁塔似的军户出身的石问策</p>

——他哭了。</p>

赵肃睿也忘了再装样，探头看着，心中有些懊恼。</p>

这怎么才能记下来？</p>

以后石问策再说他什么奢靡啊、残暴啊，他把这一幕拿出来细品，岂不是别有滋味儿？</p>

又过了片刻赵肃睿又不耐烦起来。</p>

「你哭完了吗？」</p>

「呜呜呜呜！」</p>

「你能不能别哭了？堂堂一个巡城御史你成什么样子？」</p>

「呜呜呜呜！」</p>

赵肃睿忍无可忍，也蹲下，拿起了一个橘子。</p>

「你也不必如此，我这些年过得也没那么辛苦。」</p>

赵肃睿一边翻白眼一边把橘子皮给剥了。</p>

「能画画，能做颜料，能写些诗词文章，还能做些好吃的菜。」</p>

还能一不留神就把自己当朝皇帝坑到了她自己的身体里。</p>

把一瓣橘子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喷溅，赵肃睿再看着石问策的样子，突然又有些气恼。</p>

平白无故地，沈三废坑了他，他却欠了沈三废一个橘子。.</p>

六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