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关居然是沙漉社大战的土蕃遗孤,阿莲也不禁有些惊讶,深深望了眼前二十不到的年轻小伙一眼,嫣然道:“既是土蕃遗孤阿莲自然信得过,不过今日商议之事实在太过重大,关系到大肚王能否顺利举义出山,驱赶汉人重建土蕃自由世界,阿莲不得不多加小心,请巴旺将军千万不要见怪。”</p>
她嘴里说是不要见怪真实意图谁都听得明白,巴旺哼了一声还没说话,小关涨红面孔向巴旺道:“既然事关重大标下就在外面等候,绝对不会对外泄露尺言片语。”</p>
没等巴旺接腔小关转身冲出飞瀑阁,守在雅间外面的神教教徒见他出来略感奇怪,却也没人上前搭话,小关独在站在窗前僻静处,望着街面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行人,听着欢声笑语不绝传入耳中,忽地感觉有些心烦意乱。</p>
他的蕃名叫葛里布,自幼跟随母亲居住在简陋寨子,父亲木魁因为力搏虎豹勇猛过人被大肚王阿德狗让看中,亲自选入豹卫成为亲信侍卫,每次回家都是往来匆匆,因此小关对传说中的父亲印象极是模糊,忽有一日母亲抱着小关仓惶离家,跟一大帮蕃人躲入大山深处,自那以后小关方才晓得父亲木魁跟随大肚王阿德狗让反抗汉人被杀,自己不幸成为土蕃遗孤。</p>
宅在深山的日子极其清苦,小关亲眼瞧见许多缺衣少食的蕃人冻病死去,就连极其疼爱自己的母亲也有一次不幸误食毒菌疼痛而死,年幼小关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中与天斗与地斗,逐渐成长为身强体壮的生蕃少年,被新任大肚王阿德复挑中化名进入铁骑营,与父亲一样成为野心分子争霸复国的工具。</p>
小关的澄澈眸光逐渐现出迷惘,到了铁骑营后他奉令假装与徐台生结成好友,目的在于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然而通过日常接触小关发现汉人并不是父母口中杀人放火生食人肉的凶残恶魔,待人接物都是和气有礼,对待蕃人也是公平交易,从来不恃强买卖欺侮蕃人,特别是徐台生更是把小关当成异姓兄弟看待,就连小时候尿床不肯起床的冏事都与他分享,实难让纯朴小关视为生死仇敌。</p>
然而小关知道自己与徐台生注定结不成生死与共的异姓兄弟,他不过是大肚王阿德复谋求复国的过河卒,只要一声令下就要毫不犹豫对汉人举起屠刀,即使是热情好客的徐台生也绝不例外。</p>
眼前忽地现出街上曾经撞见的中年男子,虽然小关从没有见过徐国难,但仅凭肖似面目就晓得中年男子必是徐台生口中最为崇拜的大哥,也是蕃人最为仇视的察言司特工头目,如若大肚王举义出山屠尽汉人,徐国难毫无疑问必定列入黑名单,可瞧上去一点都不似凶残恶魔。.</p>
眼前似乎出现了血流成河的血腥场景,小关捏紧拳头,清秀面孔布满茫然。</p>
“你说甚么,粮船已被荷兰战舰毁损殆尽,返回东宁港的就那么几艘?”</p>
乌心粮商厉德成腾地从椅上蹦起,就连红木椅子被肥大身躯带起也不晓得,瞪大鱼泡眼望向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的刘员外,声音颤抖急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如此说来台湾粮价还在上涨。”</p>
“当然还要上涨!”刘员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冯锡范手中乏粮头痛之极,故意放出假消息是想趁机低价购买粮商手中囤积的粮食,只要大家伙齐心协力抗住不卖,再过两天你再瞧瞧,看东宁府会不会缺少粮食乱成一团。”</p>
厉德成嗯了一声,目光闪烁慢慢坐回椅上,点头道:“怪不得到铺里压价购粮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口口声声说是打算买粮回去开饭馆,他娘的居然想从老子手中骗走粮食。”</p>
想起低价卖出去的数百石粮食,厉德成仿佛割肉般心痛无比,咬牙道:“我这就吩咐伙计关铺歇业,再也不让冯锡范那老小子占足便宜。”</p>
“老弟莫要着急,”刘员外伸指嘘了一声,放下手中茶杯凑将过去,压低嗓音道:“反正你铺里的粮食已卖得差不多,待到明日再挂上售迄遏业牌子又有何妨,关键是那些秘密储粮的仓库千万要保护好,莫地真地让狗急跳墙的冯锡范派兵强占了去。”</p>
厉德成听到这话心领神会,乌心粮商早就在偏僻场所秘密囤积了大量粮食,想要囤居积奇大发国难财,如若秘密粮仓没有被官府发觉,损失铺里粮食也不过毛毛雨,他转了转眼珠,轻声问道:“兄弟听从大哥吩咐,只不过——冯锡范到时会不会真地狗急跳墙,派兵强抢粮食?”</p>
刘员外哼了一声,撇嘴道:“老弟不会事先往粮仓撒上火油,若是官府胆敢派兵强抢就一把火烧他妈的,瞧最后谁杠得过谁。”</p>
厉德成微微点头,想到刘员外所言若真,过了几天又可以大肆提价发足国难财,目光炯炯鼻息急促,伸手抓过茶杯仰颈灌将下去,没有瞧见刘员外眸光深处闪烁的诡谲异芒。</p>
如此一幕在不少乌心粮商府邸秘密上演,逐渐被夜色笼罩的东宁府显得愈发不平静。</p>